代 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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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欧阳跃

    很多年前,在圣水河边,有一个秀美如画的村庄,名曰桃花湾。传说有条祥龙盘卧于此,使得桃花湾年年风调雨顺,富甲一方。

    如此一块富庶宝地,在方圆百里的穷乡僻壤,桃花湾有如鸡群里的一只白鹤,格外招摇。惹得周边十里八村的姑娘,做梦都想嫁到桃花湾。

    这不,已过不惑之年的贱生,刚死了婆娘,就把凤凰坳如花似玉的妹子娶进了门。

    有道是天有不测风云。大婚刚过,一场世纪罕见的暴雨引发山洪,洪水像猛兽一样,直冲桃花湾而来。

    桃花湾的村民,拖家带口往山里逃。贱生带着新婚妻子,躲进一座名叫狗子岭的山里。几天后,洪水退了,可村庄也没了。好好一个村庄,被洪水冲得只剩下些许断垣残壁。村子毁了,桃花湾的村民变成了难民,要饭去了天南地北。

    贱生对妻子说:“我们也走吧。”

    妻子哭着说:“新娘没当两天,刚嫁给你就要当叫花子,我不走。”

    贱生也觉得,让自己的新婚妻子去要饭,太不是个男人了。好在贱生从小跟父亲上山打过猎,也算是有混口饭吃的一技之长。狗子岭上常有野兔野鸡出没,夫妻俩便在一个山窝窝里搭了个茅棚,把家安在了狗子岭上。贱生靠着打猎,倒也能维持两口子一日三餐生计。

    妻子是农家女,自小勤快于农活,见山谷低洼处有一大块平整的茅草地,便将它开垦成耕地。到开春时,女人在地里种上玉米。靠着女耕男猎,日子过得也还舒坦。

    女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到夏天,健壮葱郁的玉米苗扬穗吐须,个大籽实的玉米棒甚是招人喜欢,可也招来了一群野猪。玉米尚未成熟,玉米地便被野猪拱了,玉米棒也被啃吃糟蹋。

    贱生好不心疼,嘟嘟囔囔埋怨道:“这帮挨铳打的畜生,你半年的辛苦白费了。”

    “不白费。”妻子却一点都不心疼,倒显得格外兴奋,“我们要发财了。”

    贱生不解,疑惑地看着她。妻子指着墙上的铳,狡黠地说:“你是干什么的?”

    “哦,聪明。”

    到晚上,贱生端着铳,猫进玉米地旁的草棚里。半夜时分,他扣动了扳机,一声震天巨响,一头野猪应声倒地。褪毛开膛后,贱生将野猪肉挑到山下墟场,换回一褡子钱币。

    一铳打出一褡子钱,贱生好不高兴。如法炮制,几乎一晚一头野猪,女人从此不用再去地里了,坐在床头等着数钱。

    都说人是穷得富不得,女人手里有了大把的钱,便不再是以前那个勤快俭朴的妻子了。她学会了享受,清早起来,便对着镜子涂脂抹粉,打扮得花枝招展。天天下山进城,什么好玩玩什么,什么好吃吃什么,偶尔还去镇上的赌场寻寻刺激。

    “开春了。”贱生对女人说,“该翻地种玉米了。”

    “切,”妻子不屑地说,“谁还找那份罪受,劳什子玉米值几个子儿?”

    地里不种玉米,杂草荆棘便捷足先登,那块地很快又回到了从前。自然,没有了玉米的诱惑,野猪也不会蠢到白来送命。

    没有野猪,断了生计,日子又回到过去。可此时,养得细皮嫩肉的女人,已非昔日的糟糠之妻了,怎能挨得了苦日子?整天骂骂咧咧数落贱生屁本事没有。贱生像只得了鸡瘟的鸡公,耷拉着头,蔫了巴叽。

    “屋背山上尽是大树。”女人给贱生支招,“你去砍了,拉到墟场不就是钱?看你那没出息的样,一泡尿都能把你活活憋死。”

    女人的话让贱生犹如醍醐灌顶,大彻大悟。他忽然发现,家中藏有一宝,女人令他刮目相看。

    下午上山伐木,早上将木材拉到墟上换钱。日复一日,周而复始。一年后,当山上的树将要被贱生砍光时,女人那只装钱的小箱子也满了。看到女人坐在床头数钱的模样,贱生就特别开心。

    那天,贱生砍完山上的最后几棵树,开心地将钱交到女人手里。傍晚开始,电闪雷鸣,暴雨倾盆。二更时,两口子数完钱,刚钻进被窝,突然听到屋背山上“轰隆轰隆”几声巨响。顷刻,屋塌地陷,小屋被屋背光秃秃的山上下来的泥石流掩埋得严严实实。

    从此以后,山下墟场等着买木材的人,再没等到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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