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力
这里是母亲的出生地,我每次来都要沿河往群山深处走去,通常走到水电站那儿就停下。往前不是往山的高处走,而是往山的深处走,越往里越寂静,仿佛要走到别的世界去。
那种静,我没有办法告诉你们,它乍一听没有声音,但细听能听到风声水声以及森林深处的鸟鸣。你不知道山中蕴藏多少力量和生命,那里面有着现在的人不太接近的美好生态,远离了人类的打扰,大自然反而更茂盛了。
除了地质勘探员和隐士,没有人会到山中那么深的地方来。我在道路的中间站着,不由得凝神静气。前面是树林、河流、菜地……枝叶下的小路安宁极了,仿佛它完全只属于它自己,只属于造物和自然,而人应该抱着虔诚远离它的幽静自得。
我好像不属于这个宁静世界的人,从那幽静中不断涌出生命的气息,仿佛野生动植物的呼吸都能被感知出来,甚至你能感到有眼睛躲在枝叶后偷看,望着你,带着好奇,烂漫或不以为然。这是它们的地方,这里只有它们。有时我真想就这么一直走下去,当你在阴翳的丛林中慢慢走,骄阳下的白光和绿叶影子在你眼前闪烁,很梦幻,很浪漫。我想象枝叶间突然冒出一只野兽,好奇纯真地带我走到另一个王国,它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不知道如今是何年代,这简直就是个世外桃源啊。
女人们曾将勤劳的双手在水里洗萝卜缨,曾在这山中耕种采摘劳作砍柴,日子凄苦,也有幸福,但都已随风而去。我迷恋的正是这个,它虽然并不富足,但同时自得其乐。
到了饭点,我的外公外婆姨父姨母就唤我回去吃饭,站在门前轮流喊。但我听不到,山太深了,于是我的姨母便会爬到家旁最高的坡上往下喊,声音隐隐约约,在山中回荡。我听到声音便沿着山路返回。
后来我们有了手机,自那之后我再没听到过我的乳名出现在群山之中。
但我仍要从很远的地方回到这儿,到这儿看看,感受童年的回忆。我带不来什么,也带不走什么,这儿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情感,令人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