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一只小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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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魏霞

    在电梯里,楼上的小姑娘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淡黄色的小雏鸡,她兴奋地告诉我:奶奶买了两只小鸡,她一只,弟弟一只。看着小姑娘手中叽叽喳喳欢叫着的小鸡,我不由得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只可怜的小鸡。

    上世纪七十年代,鸡是农家的一员,不养鸡的庄稼户很少。春天,如果碰上家里的老母鸡抱窝,养群小鸡会省事些:白天,老母鸡会领着小鸡觅食;晚上老母鸡会唤小鸡回窝;遇到危险,老母鸡会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战斗英雄,奋力保护小鸡;下雨了,老母鸡还会咯咯咯地带着小鸡躲雨。如果碰上家里老母鸡不抱窝,相对来说,养小鸡要费神,除了操心小鸡的吃喝,早上放它们出笼,晚上还要把它们一个个捉进笼子里,麻烦得很。

    那时,我家和两个叔叔家同住在一个大院子里,我家挨着院门口,两个叔叔家的人来来往往都要从我家门前经过,人脚稠。我们堂兄弟姐妹十几个,相隔的岁数又小,小孩子们整天在院子里你追我赶,闹得人仰马翻,小鸡是不敢在院子里散养的——指不定哪个淘气包一不留神一脚下去,小鸡就一命呜呼。

    有一年春天,家里的母鸡没抱窝,母亲买了十几只小鸡。因东厢房是平房,有半尺多高的围沿,未长出大翅膀的小鸡不至于飞上围沿掉下来,因此,母亲就把小鸡养在了东厢房的房顶上。东厢房没有楼梯,只有一架木头梯子供人上下。那时平顶的厢房实用性很强,夏天的晚上,我们拎张苇席在房顶上乘凉,秋天在房顶上晒花生、棉花、芝麻等,因此,我们很小就能攀着木梯子上上下下,猴子般麻利。

    一天傍晚,母亲忙着烧火做饭,让我上房顶上喂喂小鸡,再把它们捉进笼子里。我答应了,蹭蹭地爬梯子,到手能够着平房的围沿时,我手抓着围沿,一只脚踩着梯子顶端的横木,身子一侧,另一条腿轻快地一蹁,就要蹁到房顶上。小鸡们看见有人来喂食,唧唧地叫着,争先恐后地围拢过来。突然,我感觉欲落未落的脚下有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伴随着急促、凄厉的尖叫。我心中暗叫不好,说时迟,那时快,我翻身上了房顶,只见一只小鸡仰面朝天躺在梯子口处,身子抽动着,两只蜡质般的金黄色的小细短腿儿,向空中乱蹬,小黑豆眼瞪得溜圆溜圆。短短的几秒钟,小鸡身子不抽了,嘴里也不叽叽叽叫了,腿僵在了半空中,眼慢慢地合上了……

    我一下子吓傻了——我一脚踩死了一只小鸡?!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小生命从生到死而无能为力!我颤抖着手,抚摸小鸡,小鸡毛茸茸的,像个棉花团似的,身子还有温热,眼睛却再也睁不开……我懊恼极了,如果我下脚前先看看脚下,悲剧可能就不会发生。它是那么信任我,相信我能为它解决饥渴而向我奔来的啊,而我却一脚要了它的命,可怜的小生命来到世上才仅仅几天啊……

    时隔四十年,我还记得那只在我脚下丧命的小鸡。我始终难以忘记小鸡临死前那悲惨一幕,那凄厉的叫声,拉心扯肺,至今还在我的耳边回荡。这件事给我上了深刻的一课:生命是脆弱的,珍惜生命、敬畏生命,做任何事都要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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