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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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度过八十三个春秋,叔外婆轻轻地“走”了,那么平静,那么安详,仿佛诉说着人生就是一场“向死而生”的旅行。匆匆赶回老家,已经看不到她的满头银发,也听不到她往昔那唤我乳名的声音,只看到她遗像上甜甜的音容笑貌……

    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我从一所乡村中心小学考入县城一中读初中。我自幼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学习生活玩耍在方圆五里内,从来没有上过县城,对新环境的一切感到陌生、新奇甚至些许害怕。也许是爸爸看出了我的心思,一天下午,他兴致勃勃地说:“走,我们去走亲戚。”

    爸爸带我走进了一个院子,绕过一棵参天古树,上楼,敲门。一个身材娇小、头上有些许银丝的老人开了门。爸爸热情地叫到:“三婶好,三叔在家吗?”我躲在爸爸身后,听到一个洪亮的应答:“在家,在家。快进来!”这样,我第一次见到妈妈的三叔、三婶,即我的叔外公、叔外婆。

    两位老人安排我们吃饭,交谈中又得知我刚刚考到县一中,他们很高兴,一个劲往我碗里夹菜,鼓励我多吃肉,好好读书,经常来玩。一股暖流便不知不觉涌上了心头,叔外婆家真的很温暖。

    大学毕业当年,我通过教师公开招聘考试,跳出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农门”,被分配到一所离县城最边远的乡村中学担任语文老师。课余,我经常骑摩托车到县城看望叔外公、叔外婆。那时,叔外公已经中风了,左边身体不能动,也不能清晰地吐字说话,但右手还可以端杯祝酒。叔外婆每次都很热情地嘘寒问暖:“谈女朋友了吗?想调到县城中学来不?”我总是笑而不语,其实是英语水平差,还懵懵懂懂想考研。

    叔外婆知道原委,于是更来劲了:“去找你小舅(她的小儿子),他是南京大学博士。”我犹如长长黑夜里见到一束光。在一个除夕前的日子,我第一次见到从省会城市回老家过年的小舅一家。

    正月拜年时,我说明了考研遇到的英语“瓶颈”。小舅毕竟是过来人,当即鼓励我去省会城市报一个考研英语培训班,又告知我考研英语多“刷题”,特别是历年真题。两年后,我英语踩线考上一所211大学的公费硕士研究生。叔外婆甭提有多兴奋,说起来就笑得合不拢嘴!

    研究生毕业,又重新找工作,买房,结婚,生孩子,一路走来,总有叔外婆的关心和鼓励,她为我从乡村中学通过考研又到城市工作而感到自豪。只是我隐隐不安地发现,她头上的银丝越来越多了,身材越来越消瘦了,脚步越来越缓慢了。

    这些年,只在每年回老家招生宣传时,才顺便去看看叔外婆,陪她聊聊天,散散步,看一看家庭影集,说一说老年人的烦心事,祝福她健康长寿。每当听到她爽朗的笑声,我也会心地笑了。叔外婆曾经是一位人民教师,师者家风山高水长,人丁兴旺、四世同堂,人才辈出、博士硕士代代传。

    叔外婆静静地躺在青松翠柏掩映的山腰上,旁边是十年前去世的叔外公。他俩生时相濡以沫,逝世后又葬在一起,以朴素的方式诠释“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中国式浪漫爱情。只是,我再也听不到她喊我的乳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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