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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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月2日上午8时许,市中心医院住院部4楼,外科手术室外,守候着一群家属。他们的亲人正在手术室里经历身体的“大考”,一门之外的他们也略显焦急。

    我也是其中一员。刚进手术室的儿子不到8岁,因为扁桃体三度肿大,影响了成长发育,他不得不接受扁桃体切除手术。

    平常他就是个羞涩、胆小的孩子,现在独自睡在病床上,面对冰冷的无影灯、手术刀,还有那么多带着面罩的医护人员,不知他状态如何?种种画面在我脑子里闪过,但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在这个悠长的走廊间来回踱步……

    (一)

    我是用谎言骗他手术的。

    此前,我告诉他,这个手术只需要15分钟,而手术过程就是美美睡上一觉,至于手术结束后,也不会痛。除了谎言,还有诱惑。他非常喜欢“乐高”,但通常我会控制一下购买节奏,这一次,我告诉他,做完手术后会有两个“乐高”等着世界上最勇敢的孩子……

    儿子终于同意了手术。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也就是3月2日一早,他一睁开眼睛就抱着我发抖。“妈妈,我好怕……”

    前来查房的护士看到了。于是,摸着他的头安慰他,“你妈妈说的一点都没错,就是进去眯一会儿,醒来你就会发现手术已经做完了……”

    麻醉师找我谈话时,儿子已经被推到手术室门外了。看着他一直抓着我的手,她给了我一个眼色,要我和她到一边来谈。我挣脱儿子的手,把它们安全地交给他外婆,然后和麻醉师来到另外一个角落。

    她把手术中可能遇到的一切问题与我沟通后,让我签字。显然,我迟疑了。毕竟,儿子即将接受的扁桃体切除术是一个全麻手术,万一遇到麻醉过敏,后果不堪设想。她应该知道我在想什么,对我说:“那都是概率极小的事件,况且,你要相信,即便发生了,作为三甲医院,我们有能力有技术有经验实施抢救……”

    待我签完字,她又问我,孩子害怕吗?“怕,很怕……”我无奈又有些期待地回望她。

    (二)

    要进手术室了,我亲着儿子的脸颊和他告别,“宝贝,麻醉师阿姨来接你了……”

    儿子惊恐地望着她。她的嘴角一定微微上翘,因为她的眼睛弯成了温柔的月牙,她对我儿子说:“宝贝别害怕,我就是负责你手术一点也不痛的魔法师,你在里面抓着我就好了……”孩子将信将疑。她便牵过他的手,将他往手术室里推。

    我和儿子被一扇大大的门隔开。但我还是不放心他,于是便从门上一扇圆形的玻璃窗里找寻他。我看到里面的深处还有个大门,他和“魔法师”阿姨在聊天。她给他拿来一个玩具挖机,还给他拿来一本绘本……

    此时,麻醉师也看到了窗外张望的我。四目相对,她用眼神告诉我,一切都好,尽快离开。

    我终于陷入了一段漫长的等待。

    (三)

    我翻出手机,本想追个剧,或是看个小说什么的,但走廊上的人们来来去去,麻醉师和家属们的谈话断断续续,我根本没法集中精力刷手机。

    不知道麻醉是否顺利?不知道手术进行到哪个环节了?不知道独自在手术室的儿子有没有想我?……太多无解的问题向胡思乱想的我袭来,我手心出汗,心跳加速。

    时间过得太慢了,我总要做点什么。最后,我决定在手术室外的这段走廊里减肥——快走。

    我就来回走着,打发时间,疏解压力……“滴”,腕表突然震动了一下——它提示我,今日的步数已达10000步。我看了一下时间,将近1个小时过去了;又瞟了一眼运动数据,我的心跳竟然一度攀升到162!是啊,我太紧张了。

    “耳鼻喉科云川的家属请来一下谈话室……”9时13分,我听到了广播的呼叫,于是转身跑到走廊的尽头……

    (四)

    那里有一间独立的谈话室。

    等候我的是儿子的主刀医生——耳鼻喉科的副主任医师彭鹏。一扇玻璃窗将我们隔开。他手拿一个装着标本的透明塑料袋,镇定地对我说,“手术做完了,一切很顺利。你看看,这就是阻挡他顺畅呼吸的扁桃体……”

    看着袋子里那肥大的两团,我好气又好笑,真想打爆这俩混蛋,好在他们终于滚蛋!儿子终于可以顺畅呼吸了!

    “他什么时候能出来?”我问彭医生。

    “孩子很好,很配合。你不用急,还得等一等,等他麻药醒来,大约还要1个小时。你在外面等着就好……”彭医生嘱咐我。

    揪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谢谢,辛苦了。”我向彭医生道谢,很官方,很客套,却真实地代表了此刻一位母亲的心。

    (五)

    我又回到了那个寂寞的走廊。

    这一次,我的内心平静些,走路也缓了下来。我开始四处张望,看了些走廊上医院张贴的健康科普宣传栏,以及市中心医院手术室麻醉团队和护理团队的介绍。走廊里自助咖啡机也吸引了我的注意,我为自己和妈妈冲了杯咖啡,然后继续等待……

    “云川家属,病人出来了……”10点23分,那扇蓝色的大门终于打开。

    我冲向儿子的推床,打量他。他正笑着看着我,除了嘴角有碘酒擦过的痕迹,其他和两个多小时前没有什么不同。

    我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说:“欢迎你回来,世界上最勇敢的小孩。”

    他眨了眨眼睛,顽皮地看着我说,“我本来有点生你气的。但是你没骗我,手术确实不痛,就算了吧……”

    送他回病房的也是一位麻醉师。他是一位年轻的男性。他提醒儿子,刚做完手术,少说点话。

    “刚刚在手术室里,《村居》还没背完哦,‘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烟’下两句是什么呀?你明天得告诉我哦!我明天还会来看你的!”

    ……

    回到住院楼,我问儿子在手术室里害怕吗?“怕,但也没有那么怕。”他回答。

    为什么?

    “因为动手术的叔叔阿姨们都和我说话。”

    都说了啥?

    “那个魔法师阿姨说她家也有个二年级的小朋友,他也喜欢‘乐高’。还有,他们问我有几个好朋友……”

    你们真的背诗了?

    “没有,他背的,我没背……”

    好的,我知道了,睡吧。

    一切归于平静,是结束也是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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