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易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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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释然

    去年下半年上了两个月班,十一月份静默了,十二月份阳了,一眨眼2023到了,失业了,又临近农历过大年了。中国人的传统观念很强,大过年的,家家户户都喜欢放点烟花,驱邪又喜庆。在我们这个城郊结合部,烟花生意似乎比大城市更好做。只是几经曲折,证件还是迟迟下不来。去看了几次货,一次比一次贵,怎么办?进货吧,万一证件下不来,站点办不到呢。不进货吧,望着那蹭蹭蹭直往上冒的进货价,心里猫抓了一样。

    小年前两天,证下来了,忍痛进了几车制高点价格的烟花鞭炮,安全仓放置到了固定的点上,朋友圈视频号发起来。

    烟花生意就开张了。

    第二天就是我们南方过小年,老天爷从凌晨开始了漫天飘雪,赶到站点时,外面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安全仓里不能有任何取暖设备,我冻得手指和脚指头都隐隐作痛,耳朵更是冰一样凉。门口的积雪必须铲除一下,寒风直往我脖子里灌,一不留神脚下一滑,差点跌了个跟头。来了一个顾客,看了一圈嫌贵,啥也没买,走了,只留下门口的一摊雪水。有电话进来,安全仓里居然信号一点也不好,我躲在安全仓背风的外面接听,通话人比较善谈,一讲就是近半个小时。挂断电话,我整个身体都冻僵了。

    安全仓里的烟花五彩缤纷,“黄金万两”“虎虎生威”“金玉满堂”“财源广进”,以及像火箭一样的网红产品战神加特林和各式各样大盒小盒的烟花,一派喜庆热闹。但即使置身于这火热的颜色中,生意冷清,身体仍然在冷得发颤。路上没有行人,天空灰黑灰黑,我呵着双手,跺着双脚,迎来了我的小年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顾客。他是一个小伙子,穿着带毛领的皮夹克,卷起一阵冷风进了安全仓。爽快地买了一个一百发的“黄金万两”,虽然钱不多,但生意总算开张了。

    我以为小伙子会抱着这个大家伙回家,没想到他到了对面那片空旷的草地。弯腰、放下、点燃,“耸”一声,一束火光冲上了天空,“啪”地炸响,五彩缤纷的烟花花儿一样在天空开放,灰黑的天,亮了。接着又是“耸”一声,再“啪”地炸响,再开放花儿。我忘却了寒冷,看着小伙子的烟花照亮整个天空,心情似乎也开朗了许多。就像快闪一样,不知何时,小伙子身边出现了一位老人。大概七十多岁,提溜着一个脏兮兮的蛇皮袋,穿着一件土黄色的老式旧棉袄,站在那里观看着。烟花从那个大盒子里每“耸”出一束火光,都把老人的全身照得火红火红,老人的脸似乎是沟壑纵横的一片红土地,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盒子,冻得鼻涕都流出来了。真是老小老小,看来,这过年烟花,不仅年轻人喜欢,同时也招老人家喜爱呀。

    眼看着火力越来越没那么强烈了,“耸”上天的光束也没那么耀眼了,我知道这盒烟花应该快要放完了。还真的,停了。小伙子刚抬脚,没想到老人迅速扑上去,一把抓过烟花盒。

    完了,又“耸”一声,一束火光从盒子里冲上天空,老人摔倒在雪地上。小伙子惊呆了,我也心脏到了喉咙眼。感谢老天保佑,还好没事,老人只是受到了惊吓,从地上爬起来,没顾上小伙子的搀扶和询问,就一手拖着蛇皮袋,一手抓过烟花盒,留给我们一个带着雪泥水的屁股,和烟花盒洒下的黄泥灰,走了。

    天空灰黑,温度极寒,对面的广场安安静静,仿佛刚才从未有人放过烟花,烟花绚烂,烟花易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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