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白云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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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李支国

    前些天,株洲广播电台的雪松老师告诉我,湖南省播音主持研究会想纪念白云老师,需要找一些白云老师生前的播音作品,询问我这个“老广播人”手头是否有。我这才知道,白云老师走了。

    白云和雪松老师,是国家一级播音员,株洲广播电视播音领域的泰斗级元老。二十多年前,我在株洲广播电台工作,有幸与白云和雪松老师共事过一段时间。他们的播音代表作品,我有心留存了一些。

    现在的年轻人,爱听广播的已不多。听过白云老师播音,知道白云老师,那一定是资深的“听友”。我也是到电台工作之后,才认识了白云和雪松老师,才知道白云老师本名张兰素,雪松老师本名周继光,白云和雪松是他们的播音名。现在的人们难以想象,在广播红火的年代,他们也是大众的偶像明星呢。有位老听众,到电台附近办事,专门跑到电台办公室打听:白云和雪松老师在不在,有没有机会见到他们?我环顾一下,笑着指着门口那位说,这就是白云老师。那位听众一听,激动得手脚无措,半天说不出话来。白云老师微笑着,看着他,然后坐那和他亲切地聊天。

    我进电台的时候,白云和雪松老师还在新闻部,任专职播音员,主要负责《株洲新闻联播》的栏目播音。那时的株洲广播电台,刚刚进行了频道制改革,新闻部人员大面积更新,人手少,记者都要轮流做新闻责编,我们这些年轻记者才有了和白云、雪松老师亲密接触的机会。

    《株洲新闻联播》是株洲广播电台的主打新闻栏目,栏目采取的是录播。一间大录制室,中间一堵厚厚的玻璃墙隔成两间。白云和雪松老师在里间播音,制作的技术员和栏目责编在外间审听,栏目录制好后存进硬盘,再拿到直播室卡点播出。

    白云老师对待播音工作极其认真,一丝不苟。《株洲新闻联播》的播出时间固定是18点,白云老师每天17点之前必到岗,仔细备稿。她手里拿支笔,对着稿子一边轻声念,一边在稿子上写写画画,哪里断句停顿,哪里重音突出,哪是人名、地名、专有名,一一做上记号。如果发现语感有问题,她会指出来,与责编探讨修改。

    那时候的广播稿,都是记者名字出在前面,播音员先播“株洲台记者某某某报道,”然后再播新闻正文。记得有一次,我当责编。记者龙晓采写了一篇报道,一个村的妇联主任兼会计,贪污了几十块钱的公款,被人举报后羞愧难当,竟然喝农药自杀了。白云老师一边备稿,一边摇头叹息:哎,一个会计,几十块钱,一条人命,真是不值得啊!去录制室,白云老师还和我讨论,为这名会计惋惜。录这条新闻,白云老师播音,思维还沉浸在新闻事件里,一开口,播成了“株洲台会计龙晓报道”。我和制作的技术员在外一愣,笑着把隔音玻璃敲得咚咚响。里面的白云老师早已哎哟一声,懊恼地趴在了桌上。

    一件优秀的广播作品,就像一幅装帧精美的书法作品,既要稿子内容质量上乘,还得播音“装饰”加精出彩。白云老师的播音,韵味悠长,很有艺术感染力。雪松老师的声音,质地好、质感强,两人播音相得益彰。台里很多重要新闻作品,特别是一些要送到外面参评好新闻的作品,都是请他们播音。我在电台那几年,几乎每年都要劳动他们出马。

    有一年,我采写了一个广播专题《为有源头活水来——茶陵民营水利见闻》,准备作为年度优稿。自认为稿子写得不错,想要最理想的播出效果,就打电话敦请白云和雪松老师播音。其实,为优稿配音是件辛苦的差事,要求高、时间紧、任务重,只能占用休息时间——上班时间,录音设备不得空闲——严格来说,这也并不是他们的分内事,况且为了精益求精,优稿录音要反复录好几遍,那都是常有的事。但两位老师二话没说就赶到台里,陪我加班,帮我精心录制。录完后审听,白云老师主动问我,还可以吗?不行就再来,不要紧的。我想了想,麻起胆子说了几处修改的地方,白云老师就又重新开录。这件作品播出后,社会反响不错,最后获得2007年湖南广播电视奖一等奖、第十七届湖南新闻奖二等奖,省里的评委专家表扬“广播特色鲜明,主题突出,制作精良”。

    后来,台里陆续招了一些记者,有些年轻人社会经验不足,不太懂规矩,经常冒冒失失地请两位老师为一些作品播音,言语中多是觉得理所应当,对两位老师少了些尊敬,我们私下里对年轻人进行过提醒。但两位老师却不以为忤,每次都有喊必到,任凭年轻人吆喝,热情配合。

    我和两位老师共事没几年,他们就到了退休年龄。后来随着科技进步,一台电脑,装上声音处理软件,一个人就可以自己录制播音作品,操作简单方便,再加上电台减少人力成本等方面的考虑,新闻播音由两人对播变成了单人播音,白云和雪松老师渐渐退出了播音岗位。

    一天,白云老师忽然来到办公室,手里拿着一个订书机、一把剪刀、一瓶胶水和一沓电台专用稿纸,走到跟前对我说:“小李,我要退休了,这些东西以后用不着了,留给你用吧。”我赶紧起身,躬身致谢,双手接过这几样东西,觉得虽然物件小,却是沉甸甸的,带着温度。

    白云老师退休后,我印象中再也没见过她。她留给我的订书机和剪刀,我至今还在用。这十多年,尽管换了几家工作单位,办公室也换了好几次,这两样东西始终摆在我的桌上。如今再次看到它们,白云老师的音容笑貌仿佛又浮现在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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