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原测试,两道杠。茜茜子阳了。
婆婆触电一般打了个激灵,戴口罩,戴手套,把媳妇茜茜子刚用过的碗筷和茶杯,开水消毒,一骨碌塞进消毒柜。然后抱起正在吃香菇水饺的孙子顿兜,一把推进卧室,孩子见奶奶脸色像镀了铁,以为犯错,嘟嘟囔囔地挪动着脚步。
茜茜子仿佛被寒风抽了几鞭,她眼前快闪,使劲自我流调。
新十条出来后,她的个人防护丝毫未解封,口罩升级,酒精入包,在小区和单位院子遇见陌生人,都是让行对方,偶遇个别不戴口罩的或口罩戴得敷衍的,快速反方向逃也似的离开。
大前天,茜茜子去银行柜台办了业务,大厅里有三五个老人取了号候着,他们都是抵抗力弱势一族,大厅里密闭如封,莫非是在那里感染的?
前天晚上,顿兜睡觉几次踢翻被子,茜茜子半夜起来招呼这小祖宗,当时还打了几个喷嚏,难道是触发了“开关”?
早上坐公交去上班,周围寥寥无几人,但阳过之人或明或暗就在稀稀拉拉的人流中奔波,擦肩而过的生活呼吸难免交集。
昨天中午,茜茜子抽空去了趟隔壁的中医院针灸科。扎银针,推拿筋骨,纾困解乏。但走出医院大门时,听见一提着胸肺片子的患者一边咳嗽一边埋怨说:“医院的空气里都可以摸得到病毒。”看来,在这里中彩也有可能。
无论怎么样,茜茜子赶紧躲进次卧房,关门进入隔离状态。又打电话给下班路上的老公阳意子,通报病情,告诉他,回来做晚饭,洗衣服,带崽看动漫哄睡觉。
第二天,静默在房里像坐月子的茜茜子,一身开始酸疼,肌肉夹层仿佛掺入了沙子在搅和。早餐鸡蛋面,中晚餐肉鱼蔬菜,单独用大碗送到门口,自己取用。一张门,成了不可逾越的界线。吃过感冒药,昏昏沉沉,倒头就睡。直到晚上七点半,茜茜子醒来听到了客厅电视天气预报的声音,感觉到口干舌燥,隔着门连喊了几遍,居然没有回应。这就奇了怪了,婆婆和老公在客厅交谈说要用艾条熏一下房子的事都听得清清楚楚,莫非他们故意不理人,怕染病上身?俺可是一整天没喝水了。
茜茜子猛地开了门,婆婆正端着榨好的橙汁给阳意子顿兜两人喝,见茜茜子“闯关”,惊异地说,就是一场感冒嘛,我可没把你当病人看。我们想起就在自己家里呆着,你自己可以随时倒水喝嘛,别误会了。
看来,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主次分明,儿子孙子重要些,茜茜子心里莫名地燃出一股火气。翻翻旧账,想当年,自己读完研究生,从几百公里外的城市嫁过来,十几年了,朝九晚五,养崽持家,可一直只是个局外人角色。两套房子,一套是婆婆的名字,一套在儿子盾兜名下,这不明摆着么?电视剧里演绎的那些公公婆婆都是这么神操作的,说是人心像抖音,一滑就变,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儿子媳妇万一离婚,岂不分走一半家产。茜茜子对此一直装糊涂,只是偶尔腹诽一阵。
隔着门,听见婆婆嚷嚷着要儿子阳意子订房,他们3个准备搬出去住宾馆。阳意子有顾虑,说外面宾馆人流来自四面八方,空间密闭,更不靠谱。这岂不是责怪自己不该把病毒带回家。这母子两人,平时打哈哈过日子,口口声声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张门,此时竟然想把最需要照顾的病人撇开。
高烧一天,发汗后愈发疲惫,手机上说这是自身免疫细胞与新冠病毒在较量。茜茜子心情有点糟,她也想破防一次,与婆婆以及老公较量一回。
正当婆婆心心念念全家是否中招时,抗原测试,都是阳性。婆婆索性推开茜茜子的房门,说,现在好了,大家都阳了,没必要隔离,大家共患难渡难关吧。
于是,一家人重新围坐圆桌一起吃饭,坐在沙发上一起聊天,一起服用那听起来像音乐家贝多芬大名的药丸,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一个星期后,顽固的感冒症状被彻底瓦解,再测试,全家阴性,已经“阳”光。茜茜子推开阳台玻璃窗,冬日小阳春的阳光满屏覆盖过来,正在扫描清理街巷烟火,静待这座城市“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