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圣林
“下乡去。”这是县城各部门干部的一句职业常用语。调研、统计、督查、帮扶、办案、时不时要下乡跑腿,拜人民为师,接自然之地气。
现实题材献礼剧《县委大院》展现的干部下乡镜头,驻村书记年轻的身影成了剧内外关注的焦点,也触发我不少怀想。
抛开林志为和何亚萍这对恩爱校园情侣,冲破异地恋的阻挡,走在一起呵护甜蜜爱情不说,男方林志为报考家乡公务员,担任光明县政府办公室科员,实干有力的处事风格得到赏识,继而担任县长秘书,可他并未安于背靠大树,而是主动要求下乡驻村,女方何亚萍参加光明县教育局招考,担任光明县原平乡中学化学教师。这种学成回乡、扎根乡村的基层就业导向,就是现实中最需要强化亮化美化的时代风向标。
一段时间以来,山旮旯里留不住年轻干部,不少干部办公室在乡镇,家和心却在县城,天天“走读”两头跑,有的乡村教学点民办教师和代课教师成为主力硬撑着,让基层工作陷入有米无人炊的尴尬。于是乎不少县市实行硬政策,新进公务员和教师,必须无条件在乡镇锻炼两年,才能挪窝。最近几年实行的公务员选调、公费师范生,就是通过制度安排,为基层输血充电。
记得上个世纪70年代,实行的是工作员蹲点制。县委县政府每年从县科委或县农业局抽调得力干部下乡,进村入户,与群众同吃同住同下田同爬坳,也玩字牌打啰子,输了的就发一支二角八分钱一包的纸烟。二叔担任村大队长即现在的村长,驻村干部老汪就住在二叔家,我那时只有几岁大,汪工作员和我一起点煤油灯看连环画、烧炭火煨红薯,有时收工回来累了,和我共一大脚盆热水洗脚,一大一小互相用脚趾头挠对方的脚底板,打赌不准笑,笑了的就被罚,要拈两只布鞋,趴下来往饭桌子底下钻一轮。
按照惯例,汪工作员每天到一户人家吃饭,不能嫌贫爱富,从村头到山脚下依次轮排。说是吃饭,也是吃透民情,谁家猪婆下了猪崽子,谁家建房欠了一屁股账,谁家婆媳扯皮骂架多,家家难念的经,了然于心。村民一般会杀鸭子蒸腊肉舀水酒招待,家里困难点的,也会想办法找邻居借两个鸡蛋,炒一大碗辣椒,与工作员一起吃得大汗直流。工作员当然不能白吃,像如今不能违反八项规定一样,一天三餐饭,按标准付给三角钱三两粮票。汪工作员就是这样,在吃百家饭中融入柴米油盐和家长里短,接触每一个人,搞清每一件事,验证每一份力,精准解决猪牛瘟疫、农药伤禽、地基纷争、稻谷发霉、烧炭毁林之类的苗头事件,鸡毛蒜皮也好,大锅小灶也罢,该疏导的疏导,该暂停的暂停,该整顿的整顿,该支持的支持,该优化的优化。
早些年我曾在乡村学校工作,偶尔也被抽调去下乡。与县花鼓戏团一班人驱车几小时弯弯山道,在民俗村搭台演戏,在路边垒灶风餐,吃着客家百姓送来的糯米包饺,体验民风民俗。加入镇政府计划生育攻坚工作组,与超生家庭苦口婆心摆政策,与躲猫猫的“钉子户”斗智斗勇,感受基层干部的难与累。
民生在勤,勤则不匮。诸如架一根高压线穿越农家屋顶,修一条高速路征收村民田山的民生工程,工作做细致做科学了,就是皆大欢喜的功劳,倘若摸脑壳想当然,就会碰壁鼓包酿出纠纷。
《县委大院》剧中林志为作为县长秘书,前途伸手可触,是基层多少干部群众仰慕三分的角色。但林志为毅然来到长岭村,不过老百姓并不一定百分百买账,甚至有些不屑一顾,欺负他这个嘴巴没毛的小伙子,“你镀你的金,我干我的活。”这不亚于为他这样的年轻公务员新出了一道棘手的申论大题,看你如何用青春活水灌溉掺杂着砂石的田野。林志为不急不躁,巧治懒汉,解开电线上的疙瘩,难免犯傻,出错,懵懂,但就是这样的历练过程,让他渐入角色,为自己工作履历的空白补上一行行云流水。
衙斋卧听萧萧竹,一枝一叶总关情。下乡,既要下沉为民初心,又要下载大脑智慧,才能下准脱困致富料,下活乡村振兴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