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老棉鞋

夏诗怡

周末回老家，正好赶上了大降温。穿着运动鞋的我，冷得忍不住直跺脚。外婆见了，笑嘻嘻地从柜子里拖出一个蛇皮袋说：“你看，现在可算派上用场了吧！”原来，蛇皮袋里装的，都是外婆之前纳的鞋。有舒适的布鞋，也有暄软的老棉鞋。我挑了一双差不多大小的棉鞋，穿上没多久，一股暖意便从脚底传来。

外婆喜欢纳鞋，童年的记忆中，外婆基本上每天都在纳鞋。纳鞋最重要的是纳鞋底。纳鞋底之前，外婆总会将衣柜收拾一番，把我们不穿的衣服翻出来洗好晒干，然后用剪刀剪一个缺口，用力一扯，随着“呲啦”一声布条一分为二。外婆让我们一起把布条整理平整，再将它们一层一层用浆糊粘起来，最后贴上一层白色大布做底面，放到屋外暴晒。等到完全晒干，再根据每个人脚的大小进行裁剪。就这样，第一道工序才算完成。

紧接着，外婆就会拿出她的四大法宝：针锥、顶针、拔钳、麻绳，开始正式纳鞋底了。她总是弓着腰坐在灯下，先用针锥攮出针眼，再用小针引过麻线，用拔钳或直接用手使劲一勒，一个细密的针脚就出现了。如此来回，一双针脚细密整齐的鞋底往往需要两三天才能纳完。柔韧的麻绳常常把外婆的手磨出血泡。

有一次，我学着外婆的样子，却怎么也使不上力，针无论如何都穿不过鞋底。外婆笑着告诉我，可以在头发上蹭一下。因为头发上有油，磨一磨、蹭一蹭会让针更滑溜一些。我半信半疑地将针在头发上擦了擦，果然轻松地穿透了鞋底，但却因为用力过猛扎破了手。看着外婆毫无怨言、一针一线纳鞋底的样子，我感慨万千。后来每次穿老棉鞋我都格外宝贝，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它弄脏了。

纳完鞋底，就是做鞋面了。面子一般是红色或者黑色的灯芯绒，里子是带绒的布，在面子和里子之间均匀地铺上棉花，用针线将棉花缝合好防止棉花走动。在鞋面入脚处装上松紧口或者弄一圈绒毛装饰，最后将鞋面和鞋底缝到一起，一双老棉鞋就做好了。外婆喜欢钻研，跟村里年轻人学习了不少样式，高帮的、低帮的、圆头的、尖头的……每次穿上外婆刚做好的老棉鞋，我都要在班上炫耀一番：“看，这是我外婆刚做的，好看吧！”

做一双老棉鞋差不多要花费一周的时间，为了让我们姐弟三人都穿上暖和的老棉鞋过冬，外婆一直在纳鞋。每次我写完作业准备上床睡觉，一抬头发现外婆还在灯下纳鞋。有时她也会在厨房一边生火一边做，出门走亲戚串门她也带着，生怕耽误了时间。我最喜欢在暖和的冬日，搬个小板凳坐在庭院里，迎着暖暖的阳光，一边看外婆纳鞋，一边听她娓娓道来讲各种趣事。

外婆的老棉鞋越做越多，不同尺码的都有，我曾经不解地问道，“外婆，你为什么要做这么鞋呢？”外婆笑了笑说，“我怕赶不上你们长大的速度啊！趁着我身体还硬朗，眼睛也还好使，多做一些。”

一年又一年，老棉鞋帮我度过了无数个寒冷的冬天。后来，爱美的我穿老棉鞋的次数越来越少，帆布鞋和运动鞋逐渐成为我的最爱。那些外婆做好的老棉鞋也逐渐被遗忘。如今，再次穿上这样的老棉鞋，久违了的舒适和温暖，也再次将我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