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志者事竟成”的背后，藏着帝王心术

《聊斋志异》的作者，清代文人蒲松林在《题书斋联》里，有一副著名的对联：“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对联里有一则成语：有志者事竟成，意为有志向的人，做事终究会成功，形容人要有决心和毅力，任何难题最终都会迎刃而解。

这则六字成语，语出南朝宋代史学家范晔编著的《后汉书·耿弇传》：“将军前在南阳，建此大策，常以为落落难合，有志者事竟成也。”这是东汉光武帝刘秀在临淄（今山东淄博）表彰建威大将军耿弇的一段话，那时候耿弇刚刚大破张步，攻占了齐地十二郡。“有志者事竟成”是刘秀对他近几年来功绩的总陈。当然，这段话还有前半部分。

刘秀说：“昔韩信破历下以开基，今将军攻祝阿以发迹，此皆齐之西界，功足相方。而韩信袭击已降，将军独拔勍敌，其功乃难于信也。又田横烹郦生，及田横降，高帝诏卫尉，不听为仇。张步前亦杀伏隆，若步来归命，吾当诏大司徒释其怨。又事尤相类也。”

光武帝刘秀的讲话很有艺术，拿西汉名将、淮阴侯韩信来衬托耿弇，说他与韩信“功足相方”，且“其功乃难于信也”，让耿弇大大地露脸。刘秀又把自己类比西汉高祖刘邦，说自己有刘邦的胸怀，能够让敌人张步安然来降，不受仇家所困。

这些话的艺术就在于这两个类比。韩信作为西汉初年的“三杰”，名闻海内，威震天下，帮刘邦打下半壁江山。但他恃功邀王，被皇帝所忌惮，最后死于非命。刘秀把耿弇类比韩信，表彰他功劳的同时，也是间接敲打他，尽管他功劳大，很有可能跟韩信的结局一样，不得善终。

刘秀又把自己类比为刘邦，说他有刘邦那样的胸怀，敌人来投他能接纳，还能帮敌人消弭仇家和祸患。刘秀从侧面告诉耿弇，他有帝王般的胸怀，敌人尚能容纳，何况是功臣，只要你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自然会有荣华富贵、恩宠荣耀和爵袭后世，但你得规规矩矩，不越雷池。

刘秀敲打完耿弇后，再次肯定了耿弇的功绩。一句“有志者事竟成”是对他最好的褒奖，不仅写进了史书，还让他流芳后世。

听完刘秀“萝卜加大棒”的表彰，聪慧过人的耿弇自然听出了刘秀的话外之音。在他平定山东之后，又随刘秀出陇右、伐西蜀，为东汉的统一立下赫赫战功，并受封好畤侯。耿弇也知进退，华夏一统之后没几年便急流勇退，主动交出兵权，辞去大将军之职，并上交印绶，以列侯身份列席朝会，取得了刘秀的彻底信任。

刘秀见耿弇如此知趣，没有为难他，“每有四方异议，辄召入问筹策”，把他当作政治顾问，直到永平元年，耿弇年五十六善终，不仅被谥为愍侯，名列“云台二十八将”第四位，后代还承袭他好畤侯的爵位。

而“有志者事竟成”里的配角张步，被耿弇击败后，很快便负斧请罪，向刘秀投降，刘秀信守诺言，封张步为安丘侯，与家属迁居洛阳。哪知张步并不安分，数年后趁着刘秀亲征陇西隗嚣，意图东山再起，被琅琊太守陈俊所斩杀。

在东汉统一天下的历程中，耿弇充分显示了他的军事才能，采用了围城打援、声东击西、避强击弱等一系列战术，而且运用巧妙，战无不胜，用兵堪比韩信。后世很多人拿两人做比较，民国学者李景星的评价最为恰当：“淮阴无基可藉，弇则有业可承；淮阴诛及本身，弇则荣施后世。”既道出了两人出身，还点明了二人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