怂 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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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退休老人怂爷，原名宋贵，因在方圆十里以小气吝啬而闻名，人送外号“怂鬼”。

怂鬼一词乃方言土话，词典里找不到，意指小气、吝啬。怂爷的吝啬似乎是天生的，与生俱来，一个“怂”字伴其一生。这个诨名随其年龄增长而不断升华。从儿时的“怂俫几”、年轻时的“怂兄怂弟”、成家后的“怂叔”逐渐演绎成今天的“怂爷”。

怂爷一生视钱如命，没什么爱好，不沾酒色，也不赌博。唯一的消遣就只抽烟。他抽烟只认一个牌子，年轻时抽8分钱一包的“大丰收”，“大丰收”不生产了，他便抽2毛钱的“火炬”。一天，他发现“火炬”也断供了。为寻一包便宜烟，逛完圩场逛县城，大小商店逛了个遍，最便宜的“相思鸟”也要2块钱一包。无奈，只能抽“相思鸟”。为此，他站在村口，叉腰大骂烟厂无德。

退休后，怂爷天天呆家里实在无聊，便背着手信步在街上闲逛。见一摊位摆有鸟笼，笼里有鸟。怂爷觉得养鸟是个消遣活，正好打发时间。

“伢子，鸟和笼子怎么卖。”他问摊主。

“卖别人50块，”摊主见他是老者，便说，“您老要，30块，连笼带鸟您提走。”

他立马黑下脸来：“你何解不去打短棍（劫）。”骂完，背着手气呼呼地走了。发誓从此不再上街，免得受那份鸟气。

但回到家，他还是挡不住养鸟的诱惑。便找来些小竹条，自己扎了个鸟笼。到楼上翻出几十年前打鱼的一张旧网，用绳子拴在屋后那棵大樟树上，他要张网捕鸟。

第二天，鸟没捕到，倒把村书记、村主任都招来了。说鸟是国家保护动物，张网捕鸟是违法行为，叫他立即把网收了。气得他把书记、主任赶出门，躺在屋里生闷气。

春节后的一个早晨，怂爷刚起床，村书记髙声叫着“宋爷宋爷”，推门就进来了。自那次抓鸟事件后，怂爷就恼火春生家的这个二伢子。见他进来，没好气地问：“我天天待在家里不出门，又违什么法了？”

书记笑了笑：“您老还生气呢？今天是好亊，元宵节到了，村里送你们老年人去医院体检。”

“没钱！”

“不用您花钱。”

“你骗鬼哟。”怂爷不屑地说。

“你不要总用老眼光看今天嘛。”书记好说歹说，说这是国家关爱老人的公益活动。可怂爷就是一根筋认死理，打死都不信。书记无奈，只得说：“您口袋里莫带钱，我带您去医院，要钱我去缴好吗？”

怂爷总算松了口：“我不怕你跑了，你跑了我找你爹春生老倌去。”

体检完了，果然没要怂爷出一分钱，这让他大感惊讶，让他对人对社会的认知，有种被颠覆的感觉。

漂亮的医生妹子把一本体检报告书递给他，说：“大爷，你肺部有一大块黑色阴影，不能再抽烟了。”

怂爷一辈子最重两样：钱和命，要命的事他断然不会做。他果真听医生的话，戒烟了。他把每天买烟的两块钱放进一只木箱里，上了锁。

几天前，从村里的广播里得知：某市突然爆发新冠疫情。听到这个消息，怂爷陀螺样在屋里乱转，忽然看到桌上那本医生妹子给他的“体检报告书”，怂爷似有所悟。

第二天，村里的防疫广播里，播发了一条“爆炸性”新闻：退休老人宋贵为疫情防控捐赠口罩600只。算算，正是他戒了近300天的烟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