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载《文艺窗》 狗事 段淑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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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叔家养了一只泰迪狗，叫“小乖”。

刘叔是一家国企的高管，刚刚退居二线，走路还有点拿捏领导的姿态。刘叔唯一的儿子研究生毕业后留在上海创业，他和王姨独自在龙凤巷定居，儿子一年难得回来一两次。刘叔和王姨晕车，也不太去上海，平时就把“小乖”当作另一个儿子来养。

刘叔给“小乖”添置了几套时髦的衣服，一些质量上乘的狗粮，每天早晚都要带“小乖”去美伦小区溜达。“小乖”出去溜达时总要在沿路的草丛里撒泡尿，拉点屎，排泄一空后再心满意足地随刘叔回家。邻居话里有话，怪不得小区里的花草越长越肥，“小乖”功不可没！刘叔这时就尴尬地笑一笑，他没有随身带塑料袋捡拾狗屎的习惯。再说，每年交那么多物业费，物业的人总不能太闲吧！

小区最大的矛盾也许是狗事，有人隔三差五就会在业主群里说。随地大小便已经是最低级别的，还有人反映养狗带来的安全问题。这次，业主群里又炸开了锅，说是昨天散步时一个六岁孩子被“小乖”咬伤了。

刘叔表示，赶紧带孩子去打疫苗吧，这钱我来出。王姨却不干了，她说，“小乖”以前从不咬人，“小孩太淘气，没事你去摸它的头干吗呢？咱这属于正当防卫，做家长的连小孩都管不好要自我检讨下，这笔钱我们要是出了才怪。”

孩子妈妈张小玲在业主群里看到王姨这么说，自然不乐意了。她说，自己的狗不好好牵着反倒有理了。“我也就和隔壁邻居说了一会儿话，一分钟不到孩子就被咬了。你还尽说风凉话！平时看你们家遛狗随地大小便污染环境，我也就懒得说了，但今天你咬了孩子，这笔钱肯定得你们出，不然我就告到宠物协会去，看出门遛狗要不要带狗套，咬了人要不要负责任？”张小玲在群里留言。

业主群里自觉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刘叔和王姨的熟人，觉得孩子多事，狗是无辜的。另一派是站在孩子这边的，认为不管怎样，孩子还小，被狗咬了已经够可怜了，狗主人居然还这么嚣张。

争执不下的两家最后闹到物业那里去了。物业提议由刘叔家来支付这笔费用。王姨一百个不乐意，认为物业处事不公，坚决不同意支付这笔钱。咽不下这口气的张小玲把电话打到居委会。工作人员回复说，这是民事纠纷，不归居委会管。于是，两家又闹到派出所。派出所说，每天处理人事都搞不赢，哪还有空处理狗事？你们就别添乱了！

物业在企业微信群转发了市宠物协会通知。市防疫站将派工作人员到小区来，小区内所有狗三日之内需集中到物业公司打疫苗；遛狗必须戴狗套，违者将罚款1000元。

第一个带狗来接种疫苗的居然是刘叔。刘叔说，接种疫苗好，方便邻居就是方便自己，邻居方便就我也方便。

第二个带狗打疫苗的是张小玲。张小玲家什么时候养的狗？她家孩子不是才被刘叔家的狗咬了吗？张小玲大方地对邻居们说，这是我家的“小美”，一个星期前才抱回来的。我家孩子其实挺喜欢狗的，上次他看到刘叔家的“小乖”着实乖巧，就忍不住上前摸了摸，想把口袋里的零食给“小乖”吃，不料“小乖”误以为他要伤害自己咬了孩子一口。“开始他怕我骂没说实话，现在才告诉我实情，所以上次被咬孩子自己也有责任。现在市里出台政策，倡导文明养狗，我也放心了，就买了一条来给孩子作伴。”张小玲说。

美伦小区开启了文明遛狗模式，小区出来散步的人空前多了起来，邻居之间关系更和谐了。

张小玲家的“小美”每次出来都要到处找刘叔家的“小乖”，俨然相见恨晚的前世冤家。两家人就干脆加了微信，每天约好一起出门遛狗。他们的朋友圈晒的最多的照片就是“小美”和“小乖”，它们在一起嬉笑打闹，可爱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