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

散文

谢艳君

清晨拉开窗帘，极轻的霜雾和凉风并没有携来冬的寒冷，高远的蓝天预示着晴朗依旧。只是不曾料到，今冬的第一个节气，我的城，我的大醴陵因为疫情按下暂停键。它要在静默中迎接冬天。

周一的清晨，本是我这个家庭主妇兼职场女性最忙碌的时段。6：50我已载着上初中的女儿行驶在尚无多少车辆的大路上，先送她去上学，再去上班。

而此时，已8：00我才慢吞吞地下楼。本可睡个懒觉，但习惯很难改，我想散个步。

我们小区夹在两个高风险小区之间，能活动的范围限在小区内。我家院子门与对面的邻居只有十米之隔，往左和往右一百五十米的两个出口皆被封堵。钢管架蒙上彩条布的两道屏障，隔开了106户人家与外界的接触。我戴上口罩，一个人在这300米之间徘徊。静默中，我和小鸟一样早。

出院门左拐几米，发现隔壁小区的芙蓉花开了，立在高高的围墙边，如一把粉色点缀的绿伞。仰望的我，就站在伞下。它，抗霜抗寒，开起来妩媚动人却不失一种无所畏惧的洒脱。芙蓉，总是拥绿色静默如普通乔木，某一日乍然的满树繁花，令人心颤。

往前，是一块菜地。主人很用心，靠路一边用红砖砌了一尺高，之上还围了绿色的塑料绳网当篱笆，一小畦一小畦地长着红菜、小白菜、萝卜菜、大蒜、芹菜，紫红鲜绿，娇嫩可人。葱过了季，开出一茎茎蒲公英似的花团，茸乎乎的要起飞。不种自生的紫苏，老壮地散长在各处。春夏时，我曾几次炒黄瓜时发觉没有紫苏，而跑来摘。

我慢悠悠侧目走过，一阵暗香袭来，口罩也挡不住的沁人心脾。细观前面，几株丹桂和银桂正密密匝匝地开满金橘色和浅黄色的小花。这迟到的绽放，使得原本炫秋的芬芳全留给了初冬。

几次往返于三百米的小巷弄，张家的三角梅，李家的大丽菊，王家的油麻藤……它们红紫斗艳，青黄相间，细诉流年似水，季节如梭。大自然总在不知疲惫地调令光阴里四序迁流，急缓变幻的幽微小美。平日里，忙于俗事的我，我们，全疏忽了。

折一枝桂花回家，斜插在瓷碗。静默的人，需要提振心情的香气的陪伴，花香，书香，食物香。

我将一早收获的静默之美发家人群，闺蜜群。静默期，群，是我们彼此交流的地方。

妹妹在株洲，已是第六天静默，儿子在长沙上学，老公在攸县上班，一家人三处分离。相比，我们更担心她。她当了小区防疫志愿者，今天晒了包饺子的视频。热气腾腾的猪肉饺子香隔屏可闻，小侄女的欢笑隔屏可听。我们互相叮嘱，互相鼓励，相信静默是短暂的，就当这是生活给自己放的一次小长假，安居家院，静静度过就好。

闺蜜群里，大家互动日常生活，做家务，做美食，做核酸，领菜。我们为在医院工作的她点赞，为在当区志愿者的她点赞。

大家议论最多的是领菜。听说政府杀了很多头猪，用于静默期免费发放。有人说不必免费发放，我们平常也要花钱买菜，我们不会因为不免费就不支持自己的城市。

下午，我建议全家锻炼身体，打乒乓球。正厮杀起劲，邻居喊了：快来领菜啦。

二斤猪肉、一斤鸡肉、两个洋葱、五个红萝卜、两颗大白菜、一把青椒，这是我拎过的最珍贵的一袋菜。群里，感动感谢的话刷屏。静默中的我们，一汤一饭，饮啜的都是幸福。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撒在小区，撒满小院。我在山茶树下看书，喝茶。立冬，时光没有因白昼变短而加快流逝。一️只体态极小的鸟倏然而来而去，满树花苞枝叶轻轻摇晃。静下来的时光，更显静缓悠长。

静默也是一种能量。如朋友曾玄风说：有时候，适时的沉默也会让人震耳欲聋。

能量爆棚的那一刻，我们的静默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