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宁寺,一千三百年的流淌时光 策划/李卉 张玉成 执行/郭亮 李翰 黄婷婷 张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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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千世界无双地,不二法门第一山”。

    这是民国时期高僧了悟大和尚题攸县宝宁寺的楹联,刊于寺外的山门之上。山门者,寺院楼门之谓也,过去寺院为避市井尘俗,往往建于山林深处,而于进山之处设楼门以为指引,故有山门之称。

    如果不是当地朋友领着前来,我实在很难想象,这传承千年的宝宁寺山门竟俭朴如斯——一进三间的砖混结构建筑,并不比乡间常见的民居阔大多少,顶上也是寻常的双筒陶瓦,只房屋两侧突兀立起、高过屋顶的封火墙,飞檐翘角地展示出一种特有的中国古典建筑之美——且所处隐僻,隔主马路有百数步之遥,隐于郁郁葱葱的行道树之后,若非熟门熟路,不留神就一脚油门岔了过去。

    那副语气颇大的楹联就悬于这方简陋的山门的中门两侧,中国佛教协会原会长赵朴初所题“宝宁禅寺”的匾额亦悬于正中,似乎与这艽野僻壤所在的简陋山门不甚相协,但只要了解熟知宝宁寺的历史渊源,便能明了,赵朴初题写的匾额乃至那句有些托大的楹联,嵌于此处,并无任何不妥。

    从保宁寺到宝宁寺

    迈过山门,一块巨石横亘于前,上书“宝宁寺及旷长髭墓足称国宝”几个大字,笔力遒劲飘逸,题款“吴立民”,系当代佛学研究大德,曾任中国佛教文化研究所所长职,字里行间对宝宁寺及其开山祖师旷长髭极为推崇。

    据史载,攸县之有佛域,始自旷长髭,其本攸县俗家弟子,幼从南岳石头希迁禅师学佛,后遵师嘱,返攸修行,结庐居于现宝宁寺后山,时当唐天宝十年(751年),历十数寒暑而大成,乃买地山麓,正式开辟道场,弘扬佛法。

    长髭传衣钵于石室善道,再传勇禅师。史载勇禅师本粤东名宦子,少年披剃为僧,从石室善道学佛,又得法祖长髭点化,佛法大精进,并于成年后与乃师石室善道一起,将法祖长髭所辟道场增扩为寺,取“至尊延祚,国宝昌宁”意,名“保宁寺”——时当唐元和三年(808年),唐宪宗继位后一改乃祖德宗以来对藩镇的姑息政策,重用宰相,加强中央集权,“以法度裁制藩镇”,陷于强藩多年的河南、山东、河北等地区,又归中央政府管辖,唐王朝复归于统一,时有“元和中兴”之谓——故清顺治版《攸县志》记保宁寺条有“唐元和三年勇禅师开建”语。

    保宁寺建成前后,正逢禅宗南宗势大取代北宗之日——六祖慧能弘法于广东,弟子南岳怀让和青原行思则以独特的方式分别在湖南、江西传法,并分别演化沩仰、临济、曹洞、云门、法眼五宗,临济之后又分黄龙、杨岐二宗,是所谓禅宗之“五家七宗”,其中曹洞宗开创者洞山良价即云岩昙晟法嗣,云岩昙晟又为旷长髭法嗣,故保宁寺亦可称曹洞祖庭——南宗讲顿悟,子弟参学有成,往往会寻高僧大德辩驳验证,即高僧大德之间,行脚参禅亦多辩驳诘难之举,俗称“打机锋”,禅宗经典《五灯会元》中多记此事。慧能传法两脉,一在江西,一在湖南,而后开枝散叶,遍及大半个中国,子弟往来参学,少不得要拜会祖庭,江西、湖南之间,便常年可见一代又一代禅宗子弟竹杖芒鞋艰难跋涉的身影,俗语“跑江湖”亦因之而来。保宁寺地当湘赣边区,“跑江湖”者往来其间,多会来寺与驻寺僧人辩禅论法,机锋尽出,留下不少脍炙人口的佛门公案的同时,亦使当时的保宁寺声名远扬,成为湖南名蓝。

    宋以后,保宁寺兴废不一,迭有翻建,元末兵燹,寺院毁为废墟,明洪武三十年(1397年),住持僧无暇大为修复,保宁寺乃重放光彩;延宕至明末,兵燹水火不断,保宁寺仍复荒落,至清康熙三年(1664年),应时任宝宁寺住持顽石禅师再三相邀,衡阳东山万峰智韬禅师飞锡来攸,出任保宁寺住持,以十八年之苦功,募化县内外居士信众,对寺院进行大规模修复,据《宝宁寺志》载,修复后有殿、堂、楼、阁、台共24座,占地面积14亩,规模恢弘,时有“十方丛林”之誉。

    万峰出任保宁寺住持期间,感于长髭祖师弘法不易,寺历近千年仍法脉不绝,为正本清源计,特邀省内外名流九十余人,历时十二载,成功编写出一部史上少有的寺院史志,在纂修寺志时,鉴于其时以“保宁”名寺者颇多,乃将“保宁”二字易为“宝宁”,以示与其他寺院区别。

    说不尽的“三绝”“三奇”

    看罢诗碑长廊,再沿蜿蜒向前的十八墩曲桥穿过放生池,便到了宝宁寺的正门,黑底黄字的“古宝宁禅寺”匾额为吴立民所书,两侧对联为“佛域称保宁,只为众生多普渡;法界有圣寿,岂因楚王而独尊”,上联好理解,佛家普度众生意,下联则有出典,指的是五代楚王马殷赐宝宁寺第三代祖师勇禅师“圣寿”号事,至今宝宁寺后山仍称“圣寿山”。

    现在的宝宁寺是依清同治年间修建的式样重修的,单排三进大殿,依山势而上,分别为天王殿、大雄宝殿和观音堂。跨过大门,即是天王殿,殿中正台前为弥勒佛、背为韦陀天尊塑像,左右两边则供奉手持宝物的四大天王像;天王殿之后为大雄宝殿,也称正殿,正中供释迦牟尼佛像,像前左右分供迦叶、阿难尊者,两侧各奉十八罗汉、二十四诸天神像;后殿则为观音堂,奉千手千眼观音菩萨圣像,慈眉善目,救苦救难之风度灼热,望之能让人心静。

    正梭巡于各大殿之间,忽见一着黄褐色僧衣的僧人自大殿左侧的禅堂出来,同行的当地朋友介绍,这是宝宁寺现任住持万休师父。万休师父衡阳人,俗姓谢,2010年受禅宗曹洞正宗第四十八代麓山圣辉大和尚心印传承,为曹洞正宗第四十九代法嗣,使自清末民初在曹洞正宗第四十一世保宁圆觉和尚手中中断八代的传承再度延续。

    相比清初“十方丛林”的盛况,如今的宝宁寺冷清不少,万休师父带了个徒弟,当日外出办事,未在寺中,有位年逾八旬的老僧,蹒跚着脚步在给佛前供上饭食,这是每日例行的功课,马虎不得,一位上了年岁的妇人在饭堂忙活,噼里啪啦的声响里传来阵阵炒菜的油烟味,显见已到用午膳的时段,这是在寺修行的居士,顺带着干些浆洗、炊爨的活计。眼下疫情,游客罕至,万休师父打算趁着这个空档将寺内建筑翻修下,门窗、廊柱之上的红漆都是新上的,可能还有些木工类的活计,大殿右后侧的厢房里,不时响起电锯刺耳的嘶鸣,午膳时便见到两个憨厚的汉子,用公筷夹了满满一碗菜端到外间去吃——入乡随俗,庙里的膳食自然是素斋,也难为两位卖力气的工匠了——除此之外,寺内再无常驻的丁口,初一、十五会热闹些,左近信众会携家带口前来礼佛,佛前添些香资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庙里少不得也须布施一餐斋饭。

    一般慕名而来的游客,多会被旅游推介资料牵着鼻子走,“三绝”“三奇”举世闻名,我也未能免俗,进庙就逮着万休师父问“三绝”“三奇”何处可观。“三绝”者,《宝宁寺志》及王夫之所撰《〈宝宁寺志〉叙》与祖师塔、普同塔之谓也。寺志及志叙前已详述,此不赘言,祖师塔并普同塔均在后山,容后再述。“三奇”者,千年沉水樟、四季青绿观音芋、常汲不涸卓锡泉。古樟在后山,观音芋便栽种在观音堂前的石阶下,略有十数株,阔大的叶片郁郁葱葱,一片生机,四季青绿是物性使然,并不算奇,奇在这些芋种只长于寺内,移外则不得活,当然,我是听当地朋友说的,并未得到确证;卓锡泉就在大雄宝殿左侧,四方的一口古井,井沿边布满年岁久远的青苔,水却是澄澈无比,能清晰看到井底栖身的藻类植物,据寺志载,宝宁寺建刹以来,寺内用水皆取自后山山泉,竹枧导入,时断时浊,至清初万峰禅师来攸住持,感寺内僧众缺水之虞,乃升堂念偈,曰:“川原归迹,野树云深,镜成像而像灭,水为泉而泉失,非谓洪荒辨不出,山僧在此,死蛇弄得活,何由直待到今日。”说罢,用禅杖(禅话称“卓锡”)朝地猛力一杵,喝一声“出”,但见平地忽涌一泉,水流不息,因之整饬成井,并以“卓锡泉”名之。当然,此说太过荒诞,近于神迹,旧时工具简陋,人力亦不比机械,打井非大财力、大决心不能成,而万峰禅师恰好具备这样的财力和决心,困扰寺内僧众近千年的缺水之虞也一夕得解,少不得要敷衍些神迹出来以为答谢。只是,如今寺内早有了入户的自来水,这卓锡泉的功用也就大大退化,偶有游客会往井中扔些硬币祈福,我心疼钱,没扔,只拿井边的水桶打了半桶水上来,水清且冽,洗手净脸,暑热顿消。

    梭巡着来到后山,山麓处突兀地立着一座六角飞檐间隔的墓塔,正面墓标刻有“保宁开山祖师长髭旷老和尚之塔”字样,此即“三绝”之一的祖师塔。塔者,亦名浮屠,梵语窣堵波之音译,原意为“高积土石,以藏遗骨者”,也即高僧大德坐化后的墓葬。长髭系宝宁寺开山祖师,圆寂迄今1300余年,虽饱经劫难,经过复修,仍保存良好,1985年,中国佛教文化研究所所长吴立民先生发现时,誉其为“国宝”。

    除长髭墓塔之外,后山还保存有十余座形态各异的高僧墓塔,不规则地散落于山麓至山腰的坡面上,草深林密,偶露峥嵘,望之自有肃穆庄严之气。当然,我更感兴趣的还是“三绝”中的另一绝,普同塔。《十二因缘经》云,“许凡僧以上造塔,依位之高下而塔之级层有限制……”出家人既已看破红尘,为何圆寂后栖身的墓塔还有高下等级之分?正是基于这样朴素的平等观念,清康熙十年(1671年),万峰禅师以重金购地基一块,仿南台寺石头希迁墓塔式,用红石砌成“普同塔”一座,圆寂僧人之遗骨,不分地位高下,皆可入藏。三四百年前的出家人,有此平等思想,殊为不易,后人阅史至此,当浮一大白!

    遗憾的是,我并未找到普同塔的确切所在,祖师塔旁有一方“普同塔由此去”的指示路牌,顺着路标指示向后山深处跋涉,一片巨大的平地跃然眼前,脚下是颗粒状的黑色碎石块,前方凸起的山间有红砖砌成的人工建筑遗迹,空门洞开,千疮百孔,显见是废弃未久的煤矿,自不会是普同塔的所在。在煤矿左近梭巡良久,并未找到,也只得不舍下山,后面看资料才知道,普同塔在那块平地一侧的小径深处,行百里者半九十,也好,留个念想,下次再来探访。

    倒是“三奇”之一的千年沉水樟,就在后山入口处,祖师塔旁不远,巨伞如盖,荫庇整个寺院。底分两茎而直上,至中段横生一枝干,将分距约2米的两茎合而连理;叶则分五种形式——底叶宽而圆,顶叶圆而尖,左叶朝东、略呈三角形,右叶朝西、全呈椭圆形,中间寄生枝干,叶似柳枝——恰与王夫之《〈宝宁寺志〉叙》所言“合二茎以连理,翕五叶以承跗”之禅宗发展脉络不谋而合,故有“禅樟”之谓。

    尤可奇者,古樟根部,竟生有菌菇一朵,形如伞盖,离地半尺,阔处约有十数厘米,显见年岁不短。同行友人打趣,佛门圣地,生此灵芝,食之当有延年益寿之神效。我没搭理他,却想起寺志中所记一段久远的往事:明崇祯三年(1630年),广东岭南道按察司副使、邑人洪云蒸从海防督师返攸,览胜宝宁寺,见寺院倾颓,大为叹息,游后山时,见灵芝一颗,以为数十年后宝宁寺必定兴隆,遂作《攸邑圣寿山保宁禅林三祖考》以为验证。后遂有万峰禅师飞锡来攸任住持,并修复庙宇,建成“十方丛林”事。如今,灵芝再现,是否意味着宝宁寺又将走向另一个高峰呢?

    诗僧往事

    绕过那块吴立民上师所书“宝宁寺及旷长髭墓足称国宝”的巨石,拐而向左,荒草遮径,两侧是一片洼地,显见之前是个水池,只是如今不见半丝活水,不知名的野草在初夏和煦的阳光下放肆疯长,几乎要将行脚的小径淹没。

    行不过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跟山门同样式的飞檐翘角式建筑跃然于前,黑底黄字的“古宝宁禅寺”的匾额隔着一片水面和阔大的广场在视野远处熠熠生辉。水面是放生池,史载始设于唐末五代时,后渐荒落,此为易址重修,一尊巨大的汉白玉石龟卧于水面,十八墩曲桥蜿蜒着通过池中假山与彼岸相接,人行其间,栖于水面或假山的乌龟懒洋洋地爬开——都是信士放生之物,日见游人往来,并不怕人。

    当然,在穿行放生池与不怕人的龟类嬉戏之前,不妨先驻足广场东南面的百米诗碑长廊。108块诗文碑刻半月形的排列于亭墓式的琉璃瓦之下,碑文所记则是历代文人墨客所留与宝宁寺有关的诗文墨宝,以王夫之手书的《〈宝宁寺志〉叙》真迹复刻最为打眼,列在长廊正中右侧,自甬道拾阶而下,抬眼便能望到“禅分五叶,其茎二也。南岳,江西,既两相峙立,抑互相印契,交错以纬之。五茎二,二茎一也……”这篇在禅宗发展史上极具重要性的理论文章——时为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宝宁寺志》编成之后,大儒王夫之应住持万峰禅师之邀,欣然为寺志撰写序言,短短500余字,条分缕析禅宗在中国的发展脉络,肯定了宝宁寺在禅宗史上的地位,为中国佛教史上的重要文献之一,其手稿真迹刻于修成的《宝宁寺志》卷首,与寺志一起被称为宝宁寺“三绝”之一。

    《〈宝宁寺志〉叙》之外,诗碑长廊里刊印的墨宝多为诗体,七言、五言不论,绝句、律诗皆有,年代多属明清,盛世大唐的诗酒风流已成遥远的过去,诗品之艺术成就自不能算高,更莫提其间更多虚应故事的“名人赞颂”之类,倒是一些寺中僧侣与地方名士的酬唱往来之作,村言俚语中野趣十足,颇多玩味处,如清康熙年间攸县教谕蓝应象的这首《俚言呈万峰和尚》,“独住深山第一峰,傍无依附片云通。炼成彻底梅花骨,迸出连根柏子风。不作人情面自冷,谁多烦恼本愿空。蓬中栗棘何时会,槛外月明听晚钟。”尾联中“栗棘”一词,典出《嘉泰普灯录》,记禅宗杨岐方会禅师事,意指禅家之机语因缘,结合颈联所述,一语而双关,既指作者羡慕时任住持万峰禅师超然物外的闲适生活,又隐有调侃禅师寄情山水而修禅不精之玩笑意味所在,不是亲近的朋友,断难如此随意。当然,若能了解万峰禅师其人,自能明了这样的调侃玩笑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万峰禅师俗姓刘,衡阳人,世家子弟出身,诞时其母梦见一长髯老僧来家募化,醒而万峰禅师已呱呱坠地。人言长髯老僧即宝宁寺开山祖师旷长髭,万峰禅师为旷长髭转世后身。万峰禅师12岁出家,修行于南岳古梅峰,“日将历代祖师语录机缘细心研索”,某日阅神赞禅师《蜂子投窗偈》“空门不肯出,投窗也大痴。百年钻故纸,何日出头时”而顿悟,“遂释卷参学”,先投西山邃谷净源禅师参学,而后“遍历诸方,不惮险阻,不畏寒暑,不就裘枕,芒鞋穿破,死心参学”,终于参学于当时禅宗曹洞正宗二十九世百丈石涧泐禅师座下,并得师嘱印证,为曹洞正宗第三十世。

    出家之前的万峰曾入私塾,习句读,有“过目成诵”之美名,若使未入佛门,也当是一代才子,《船山师友记》中说万峰有诗文30集,《宝宁寺志》中收万峰语录达6000余言,诗碑长廊中的108块诗文碑,半数都是万峰与各路诗友的往来酬唱之作,如此也就能理解前文中攸县教谕蓝应象在诗中与万峰禅师的逗趣之举,也更能理解《宝宁寺志》之修纂能请得动包括黎元宽、王船山(夫之)、刘友光、陈之骏等在内的省内外儒学名流90余人,若非缁衣在身,这万峰禅师原也与身边诗酒风流的文友一般无二。

    万峰禅师攸任宝宁寺住持后,曾三次返衡,与隐居于石船山的王夫之相交莫逆,有《三过东山吟三复》的诗文传世。王在《七十自定稿》中有《代书签舌剑韬》(万峰禅师俗字舌剑,法名智韬)诗,曰:“洣水东流岳阜西,鱼书遥向浣花溪。千峰旧访孤轮月,双脚难拼一寸泥。大誓余生闻虎啸,衰年独座弄驴蹄。东山尺履归何日?草软烟柔一杖藜。”诗中道出他们情同手足,急切希望见面叙旧的感情。万峰接信后亦发出“不愿成佛,愿见船山”的回应,奈何天不遂人愿,没等到王夫之前来叙旧,在此信寄出后的第二年,万峰禅师便唱着“月满乾坤水满溪,我唱还乡曲曲西,果熟枝头蒂自落,永不人间借岩栖”的《临终偈》而圆寂。王夫之深以为憾,作五律一首以为悼念,曰:“大笑随吾党,孤游有岁年。从来愁虎啸,几欲试龙渊。别路琴心迦,他生锦字传。瞿塘烟棹在,洣水接湘川。”

    驻足诗碑长廊,粗读留存于上的万峰禅师与文友的往来酬唱之作,一个佛法精湛而又不缺人情味的高僧形象逐渐丰满——曹洞正宗三十世印证,佛法自然精湛;诗酒唱和,用语清新自然,亦庄亦谐,自可见其人情练达——总说佛门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可人间处处皆不脱修行,与一味参禅苦修、不问俗事的高僧大德相较,在红尘间游走戏谑的万峰禅师显然更让我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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