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光辉
上世纪计划经济时代,每到年末,生产队会在最醒目的地方公示所有人全年的工分。最多的超过了5500分,最少的不足两位数。我第一次上榜大概是十一岁,全年工分是53分。
我出集体工的第一份工作是拾稻穗。拾稻穗俗称“捡禾籼”。捡禾籼既要眼疾手快,更要人缘好。有些割禾的姐姐打禾的哥哥见你嘴甜,会有意留下一些让你“捡”。捡禾籼一斤计1分,这53分全是“双抢”时捡禾籼所得。
平时出工按底分,做一天算一天,做多做少一个样。全劳力男工10分,女工7分,底分高低由队委员会根据个人的劳动能力大小确定。
社员的工作,生产队仓库前面的黑板上每天有安排,出工时间则由副队长掌握。每到出工时,副队长的哨子从上铺里吹到油坊里再从油坊里吹到上铺里。几遍哨子过后,人们才懒洋洋地从家里出来,有的打着哈欠,有的嘴巴上还有饭粒,有的女同志衣服上还有奶渍……
进入“双抢”时节就按定额计酬,多劳多得。为了提高劳动效率,生产队还将有劳动能力的社员分成若干小组:犁耙组多为有经验的老农,专事犁田耙田;放牧组为年老体衰的男工,专事看管队里的黄牛水牛;晒谷组多为年老体衰和怀有身孕的女工;杂工组为老少联队,专事挖岸撒肥料拖楼梯;“突击”组按性别年龄劳力情况编成三个小分队,这是生产队的主力队伍,专事抢收抢插工作。
过了捡禾籼的年龄后,我光荣地进入了杂工组,跟一群老同志学习打杂。早稻收割完了,忙着散秆出秆挖田岸;耕牛下地了,跟在后面撒肥料;犁耙到不了的地方,忙着挖田角;耙地结束后,忙着拖楼梯,为了不让楼梯浮起来,还要在楼梯中间压块大石头。
小学四年级的暑假,我哥把我招进“突击”组,可禾没割几蔸,手却被划破了。左手流着血,隐隐作痛,但回家用烂布棉线随意包扎了一下后,又回到了田里。二姐边示范边给我讲解要领:镰刀口子朝下,就不会伤到手了。
与在犁耙组打杂比起来,割禾的强度大多了。每天低头探在禾田里,脸上手上都火烧火燎,而且长时间猫着腰作业,腰疼难禁,要是远远地落在后边,更是难为情。一块地割完,女工们转移到下一个作业点了,我们几个小家伙就帮忙背禾,让那些负责打禾的人“打坐桶”,拖桶前要帮忙给负责出桶的人准备箩筐,拖桶的时候就在后面用力推,偶尔搭个脚在踏板上用力踩几下。
每逢春插、“双抢”、秋收,生产队都会杀猪,按人口分肉。那时的猪肉真心好吃,就着些许辣椒盐水也能吃上几碗饭。公社要求“八一”前结束“双抢”,大队广播除用“三句半”表扬“双抢”典型外,就是通报各生产队的“双抢”进度。为了赶进度,生产队有时组织社员出夜工去扯秧。男女老少一齐上,20只秧一个馒头,劳力多的人家,一次可以分到几十个馒头。我只出过一次夜工,大大小小扯了三十几只秧,可代价也不小——腿上全是蚂蟥。
上初一那年,生产队年终工分榜上,我的工分达到了381分,创下“历史新高”。如今多年过去,那些曾经劳动过的地方,虽然没有再去过,却永远也不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