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湘赣边境蜿蜒的罗霄山脉北上,依次有桂东、炎陵、茶陵、攸县、醴陵等县, 这一广袤的区域到处是崇山峻岭。明末,“棚民”活动其间,至清代初年,人数逐渐增加。他们以种植苎麻、蓝靛、药材为业。清朝宰相张廷玉在他的《请定安辑棚民之法疏》中说:“有曰棚民者……,其间失业之徒,沿缘依附,什百成群,刈苎沤麻,倚为生计。”
张廷玉所称的“棚民”,其实就是客家人,客家文化研究学者通常将客家人的大规模迁徙分为5次,而大规模迁徙到湘东地区当属第4次,即“西进运动”。其时,客家人因人口繁衍,生产资料贫乏,遂向川、桂、湘、台等地迁徙。
据《酃县志》(1994年版)记载,客家人迁徙到该县始于宋、元时期,明末、清初趋多,于康熙、乾隆之际形成高潮,一直延续到清末。他们大多数从广东的梅县、兴宁、五华、乳源,或从福建的汀州、上杭、连成、武平等地迁入。
在醴陵,间接有客家人迁居的记述。《醴陵市志》(1995版)的“大事记”载:“康熙十三年(1647),降清明将吴三桂反清,分兵住醴陵,建木城。由闽粤经江西来醴陵种麻棚民组织反清复明的麻棚军,配合吴三桂作战。”《攸县志》(同治版)记载:“迩来闽粤之民,侨居吴楚,自吉袁至楚南各邑县所在皆是。以为主户,而非土著,以为客户,则已无他涉。而其人又居山而不居泽,凿岗伐岭。”
这些记述清楚表明,当时的客家人涌入湘东地区已是普遍现象了。那为什么清朝的初期,在湘东地区掀起一股客家的移民潮呢?
首先是湘东地区具有独特的山地,适合客家人的耕种习惯。所谓“逢山必住客、无客不住山”,客家民系本是在闽粤赣三省的边境山区形成,他们习惯于垦殖山地。
其次是湘东地区长期的战乱,使得人口凋敝,为客家人迁入提供了空间。《酃县志》(同治版)记载:“(顺治)六年贼(指金声恒)踞王镇,屠戮过半。八年复被粤寇十三营烹杀几尽……十一年大师恢剿,知县傅继说召集哀鸿,历年仅得老幼1200人,逐无留余,以待缺额”;“粤寇十三营万余号红巾,贼陷城,知县徐鼎臣、于琨先后死之”。以万余兵力战一个山区小县,知县死之,平民死之,可见惨烈的程度。邻近的桂东县、桂阳县情况大体与酃县类似,《桂东县志》(同治版)有描述:“顺治五年,江西南昌金声恒、王德仁猝变,自永宁入据酃县(今炎陵县,下同)……余贼遁入桂阳、桂东,大肆杀掠。又有广东流贼王宗等聚众五千余人,裹红巾为号,入据桂阳县……饥贼杀人以食,屠割最惨,死亡过半。”茶陵县亦遭受“红巾军”铁蹄的践踏,只不过损失程度不及酃县、桂东而已。
醴陵“自崇祯十六年至顺治十一年,人民备受兵力、饥荒、厉疫诸劫,死亡过半,业荒无主”。康熙十三年(1674年)发生的“三藩之乱”,对浏阳、醴陵影响甚为严重。战乱造成满目疮痍、人丁凋零、田地荒芜。此时,“招民垦荒,以充国赋”自然是县衙的重中之重。这样的环境,为客家人的迁入提供了有利的条件。
平江县独善其身,明末清初的战火没有烧到这片土地上来。然而县境的东南有一大片没有利用的山地,于是,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伍士琪招广东、福建民于东南山区开垦,立名广福兴,编在第二十里,雍正七年入籍”。像平江县这样有计划招募、成建制屯垦、整体解决户籍,是湘东地区客家移民的一个特例。
第三个原因是“摊丁入亩”“和平安置”一系列政策的实施,为客家人的迁入扫清了障碍。对于客家移民来说,意味着取得当地的户口变为可能。这项制度各地实施时间尽管稍有差异,但基本在雍正年间执行完毕。
大量的闽粤赣客家人移入湘东地区,带来了另一种生产和生活方式,客家人沿袭原住地的生产习惯,带来苎麻、蓝靛、番薯、玉米、油茶、药材等作物种子,推动了种植业和养殖业的发展。如红薯(番薯)的种植,“番薯出西洋,闽粤人来此耕山者……色黄味甘,食之疗饥,可以备荒。”红薯的推广,让千千万万的饥民得到实惠。油茶的引进与推广同样具有重大意义,在《攸县志》(同治版)记载中,志书将油茶归类于物产中的花属,排在山花之后,一方面说明当时的史官们还没认识它的用途,另一方面也说明 ,在客家人迁徙到这里以前,土著居民并没有种植油茶的传统。
在大力发展农业的同时,客家人的迁徙也促进了工业的起步。比如“雍正七年(1729),广东兴宁移民廖仲威在沩山(醴陵)发现瓷泥,租山开矿,招工传艺,创设瓷厂”。这仅是一个典型的例证。
客家人颠沛流离、饱经风霜,客家人迁徙过程充满血泪和辛酸。一个移民潮对于一个区域来说,所带来的是一次冲击。移民与土著的融合,又会带来理念的更新以及生产和生活方式的改变,评价清初湘东地区的客家移民潮,其意义无疑是积极的。
原载“湘东文化”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