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中秋了

农历八月初一，去攸县乡下吃酒。小妹添了孙子，做百日酒。我和妻带着孙子去的。回转株洲时，娘问我，哪日回？我说，哪日回，这不才要去吗？娘定定望着我，嘴角往上扯了一点，嘴唇轻轻地抿，笑纹便展开，说，快过中秋了哩！噢，我说，今日不是还是初……噢，对啦，快过中秋了，争取早点回啰。早点回哈！娘嘱咐完这句，目光在我脸上停留，得到一种确认之后，才满意地收回，笑盈盈地走向弟弟等着她的车子。弟弟送她去二妹家，这段时间，她在二妹家小住。

爹已经不在了。娘去年住在芦淞区弟弟那儿，今年我带着，住荷塘这边。她快八十了，身体一直不蛮好，服侍爹的这几年，她是霸着蛮硬撑着的，现在已经很衰弱了。本是可以住在乡下的，妻年初已退休，我则老早几年就从单位内退了，到女儿女婿上班所在地带孙女孙子也责无旁贷。弟弟他们也在株洲上班。于老人，老家的确是个不错的颐养天年的处所，但我们怎忍心让她一个人独居！

其实，七月半回去祭祖时，娘就“安排”好了今年中秋如何过。她说，今年在桐梓过中秋。桐梓是攸县新市镇的一个村，就在攸河旁，我老家。爹在世时，爹说了算，现在娘说了算。大家听到后，心里各自开始盘算，尽量做到步调一致，不拉后腿，以免扫了老人家的兴致。

五月端午节，是在我所住的小区新桂广场过的。兄弟姊妺五大家子聚在一起。菜品采购是娘出的钱。她从一个布兜里翻出六张大钞，交给我，说，办场伙（攸县方言，即办伙食）！我不愿接，节日相聚，岂敢让娘破费？推辞再三还是接了。无奈这是个惯例，逢年过节，买菜都是爹娘出钱，我就出点力。老人遂了心愿，人就痛快、精神了。每每，我也倍感幸福，这是种难以奢侈的幸福——再没有人拿钱央你买菜的那日，你便惟有青泪两行了。

我高高兴兴接了票子，对娘说，谢谢老板，保证完成任务！过节聚餐，我们很少上馆子，尤其是在乡下。乡场上，菜弄回来了，大家袖子一挽，宰鸡鸭的菜刀磨得嚯嚯响，剖鱼的把砧板搬到后院台子上，择蔬菜的水龙头下水放得哗哗响。做饭菜有柴火灶、藕煤灶、液化气灶，蒸煮炸炒，大小锅一齐上，只听得锅铲一片响，只见得蒸气满屋绕，浓烈的香气、酽酽的亲情就氤氲在那人间烟火之中。也曾有过上馆子的划算，那种冲动每次都被爹娘打消了。爹说，浪费钱。又说，有几家馆子的菜比我们做的还好恰？我们哈哈笑一阵，说，爹，你又在王婆卖瓜了。我们兄弟姊妹五个，人人掌得铲，个个有招牌菜，弄一两桌酒席，那真如小菜一碟。不奇怪，爹就是个乡间厨子，只是后来上了年纪患上哮喘病后，不情愿中，才不得不与锅碗瓢盆大炉小灶作了别。

今日已经初十了，女儿女婿他们过几日才放得假，三日假期里，头两日他们要去新房子搞卫生，准备国庆节时乔迁，所以他们只能等到中秋那日才能回去。昨日，我又接到娘的电话，提醒我早点回去。

我知道，节前城里去乡下的路上照例会十分繁忙，出门稍一迟滞，或者就不很顺畅。回去那天，我得起个大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