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一幕

散文

上周五，母亲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母亲忐忑不安地告诉我，本想请一位邻居开车，帮她把我那智残的妹妹，送到村部去做人脸识别，或许是妹妹总爱念念叨叨，那位邻居还是不太想去。母亲一个70多岁的老人，怎能带着妹妹步行10多公里，赶到村部呢？

妹妹是重度智残，40多岁了还无法生活自理，一直享受国家“五保”政策。然而，一年一度的人脸识别，要求必须本人到场，这就很让母亲为难。

我工作任务压头，但我知道，如果不是非常困难，母亲是不会给我打电话的。于是，我当即决定，周末加班，周一上午回趟老家，送妹妹去村部。

周一清早大概7点半，我就赶到老家了。只见年迈的母亲穿上了出远门的新衣服，带着妹妹，站在家门口等着。还没等车停稳，她们就准备上车。我说，妈，别急，还没到上班时间呢，先在家里坐坐再说吧。

一进家门，我就发现了一大堆冬瓜，足有几百斤重。尽管已过古稀之年，母亲仍坚持自食其力，把周围村民闲置的土地全种上了瓜果蔬菜。即使再烈的太阳，再冷的寒风，她也要去种菜、卖菜。有好几次，已经傍晚7点多了，我打电话过去，她仍在地里忙碌。不仅如此，老母亲还要为妹妹做饭、洗澡，有时候累得连吃饭的力气也没有了。

母亲明显衰老了，腿脚也不怎么灵便，即使推着那辆空三轮车上家门口那个长坡，也感觉非常吃力。真不知道，她是怎样把这一大堆冬瓜弄回家的。

我们一直不同意母亲卖小菜，可她说她不喜欢打牌，要找点事做打发时间，也只好听之任之了。其实，母亲是想在有生之年，尽量减轻我们的负担。她还总歉疚地说，想起以后要把妹妹留给我们服侍，就内心不安。

看见我回来，妹妹显得特别兴奋，嘴里总念念有词，还不停地手舞足蹈。看着日渐衰老的母亲，望着不谙世事的妹妹，尽管回到了家里，我却高兴不起来。

8点左右，我发动了汽车。母亲把妹妹叫到了车门边，并帮她拉开了车门，可妹妹笨拙的身体、无力的腿脚，怎么也上不了车。只见母亲用一只手吃力地托着妹妹的胳膊，另一只手用劲地抱着妹妹的腰，费了老大的劲，才把她半抱半推地“送”进车里。

可能是有点晕车，妹妹在车里喊着“要呕、要呕”。母亲于是拧开一瓶水送到妹妹手上，要她喝点水，不要讲话，闭上眼睛，靠在自己肩上。我从后视镜里看到温馨一幕：我那头发花白、身形消瘦的母亲，紧紧搂着傻乎乎、胖墩墩的妹妹，轻轻地拍着她，使她渐渐安静了下来。泪水，不觉落了下来……

还好，路途不是很远，仅仅20分钟，我们就到了村部。到了新环境，见到陌生人，妹妹立刻惶恐不安，不停地乱喊乱叫。特别是工作人员为她拍照时，她更加惊恐不已。母亲只好一边与工作人员打招呼，一边安抚妹妹。搞完人脸识别回到家，母亲立即躺在沙发上，说有点晕车，人不舒服。休息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

临走前，我抱歉地对母亲说，妈，下次有事，您就打电话给我，我就会回来。这次时间匆忙，没买什么东西，您就拿这些钱，买点想吃的东西吧。但母亲坚决推辞，她说，崽呀，你每次都给这么多钱，还隔一阵子就过来看我，我已经很知足了。再说，我反正用不了那么多钱，存在银行里也没什么用，留着以后你们兄弟俩也不好分……

我知道，一辈子节俭的母亲，即使我给得再多，她也舍不得花。我所能做的，只是给她一点安全感而已。

我走了很远，回头再看家的那个方向，我看见母亲仍在路口孤独地站着。泪水，再次模糊了我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