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风流空灵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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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亮

    开栏语

    湘东株洲,吴头楚尾,风光秀美,人文荟萃,古往今来,数不清的文人墨客在此留下吟咏之作,这其中,即包括杜甫、范成大、朱熹这样的外来客,也有数之不尽的本土诗人对脚下这方热土吟出挚爱的诗篇。

    斗转星移,这块曾让无数诗人吟咏不止的湘东热土,如今又是何番模样?本版即日起与株洲市文旅广体局联合推出“跟着诗词游株洲”系列,重返诗人们的吟咏之地,发现典雅工细的诗词之下隐藏的自然之美和人文之胜。

    车子刚在悬有“空灵寺”题额的北山门前停稳,便有数位上了年岁的妇人拥上来,手里扬着的是规制不等的香烛诸物,没几天就是农历六月十九,传说中观音菩萨的得道之日,往来空灵岸礼佛的香客游人明显多了起来。

    空灵岸之有名,自与诗圣杜甫那首《次空灵岸》密不可分。唐大历四年(769年)春,杜甫携眷载舟,自潭州(长沙)而往衡州(衡阳),行至空灵岸,为独特风光吸引,遂泊舟登岸,遍览美景,并作《次空灵岸》一诗,中有“可使营吾居,终焉托长啸”句——到底是何迷人美景,竟让心系百姓疾苦而半生漂泊的杜甫也生出终老之心?借本次“跟着古诗词游株洲”之契机,我约空灵岸附近长大的朋友领我一探究竟,没想到朋友面子大,直接惊动了住持师傅。山门之前,那一身灰褐色僧常服遥遥冲落车的我们合十行礼的僧人,不是空灵寺住持新坚法师还能是谁?周边招揽生意的妇人见是方丈的客人,也就悻悻四散开去,倒弄得我有些惶恐,如此兴师动众,着实有些唐突冒昧了。

    好在新坚法师不以为忤,朋友绍介,互通名姓,我亦有样学样地合十行礼,稍做寒暄,便随着法师往斋堂行去——来的前一日,朋友电话里跟法师说要来用斋饭,只是路上耽误了些,过了约定的时间,倒惹得法师倒履相迎,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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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佛沧桑

    桌面上六个菜碟,一香干,一粉丝,一苦瓜,一豆角,一辣椒,一仔南瓜,味皆不赖,尤其是油淋辣椒一味,豉香并此季青椒特有的清香味儿交织,极惹味,城中一般饭馆子难有此出品,饶是自诩无肉不欢的我,满桌素斋在前,亦是吃得极为酣畅。

    新坚法师陪我们一起用斋饭,一个劲儿说款待不周,多少是谦辞,这已是刻意备的客餐,寺中人等用斋皆是四味佐餐,我们这一桌明显超了规格。

    新坚法师是茶陵人,今年57岁,或许是常年茹素的缘故,身样清矍,面色祥和,望之不过四十出头,所以,当我听到新坚法师说起来空灵寺已有22年时,起初有些惊讶的,继而问起年庚,方才释然——在寺日久,自能对寺之渊源流变并寺中风物景观了若纸掌,正可解我探幽寻胜而又不知从何下手之惑。

    我向新坚法师谈起我从网上及各种文献资料里得来的各种或语焉不详或言之凿凿的与空灵寺有关的人文风物,包括但不限于清嘉庆年间邑人胡官锦倡建后代迭有翻修的“杜公亭”、湘军宿将彭玉麟所题“梅花图”并镌于石碑的“梅花碑”以及为安置此碑而建的“梅花阁”、屡次被窃而又离奇完璧归赵的三尊鎏金古佛……当然,这个时候我们已经移步到了新坚法师专门待客的禅房,再不学无术,也该知道“用斋止语”的规矩的。

    嫩绿的新茶在沸水的冲泡下渐次舒展,热气氤氲开来,茶香袅袅。一泡好茶过后,新坚法师跟我说起空灵寺的种种,我此前提起的那些与空灵寺相关的古物古迹,除了三尊多次失而复得的鎏金古佛仍在寺内外,如今已全无踪迹可寻。

    古佛就在会客厅的隔壁,不过十余平方米的小房间,装饰成佛堂的样式,进门右手边便是高高立着的佛龛,佛龛内安坐三尊造型古朴、表面斑驳不一的鎏金佛像,四周皆以玻璃罩之。

    坊间多传古佛为“金菩萨”,其实不过黄铜所铸,外敷鎏金,且因年长日久,外表金箔剥落之处亦不少,据文献记,三尊鎏金佛像系明万历年间自京师请来,且经高僧法会开光,迄今已400多年,被定为国家二级文物。或许是因了这些传言吧,古佛在寺内曾数次遭窃,有据可查的就有三次:一次是清朝年间,三门镇一吴姓村民将佛像偷回家中,不久一家三口同时卧床不起,郎中看病也查不出病因,只说是中了邪,吴姓村民意识到可能是菩萨显灵,次日便将佛像送回寺中,病人果然转危为安;另一次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正值“破四旧”高峰,伞铺乡一村民趁乱将佛像拿走,藏于屋后红薯洞内,多年来一直忐忑不安,上世纪80年代,听闻空灵寺复修,更是坐卧不宁,心事重重,多番考量之下,冒雨将佛像偷偷送回寺中——另有种说法则是,该村民不忍佛像在运动中被砸,偷回家中藏好以为保护,到寺庙重修后再捐献出来;最近的一次失而复得发生在1993年,有当时公安部门的卷宗可查,某蟊贼趁僧人熟睡,将金佛偷出,慌乱中拦下一辆手扶拖拉机来到市区,打算乘火车去往广州销赃,结果株洲火车站安检太严,又转坐公交车准备到安检稍松泛一些的清水塘车站上车,哪晓得太过慌乱,引起司乘人员警觉,直接将公交车开到了派出所,一番审讯,马脚全露,蟊贼被判重刑,金佛再一次物归原主……

    此刻,三尊鎏金佛像正静静地端坐在佛龛中,一坐莲观音,一坐狮文殊,一坐象普贤,皆古拙可赏,斑驳旧迹亦不掩其宝相庄严,隔着玻璃与之对视,人不自觉就变得渺小,附身跪伏,心香一瓣奉上,不为祈福,亦不求财求禄,只匍匐于这数百年之久的跌宕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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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逶迤山路

    入目皆是佛像,数不清究竟有多少,面目虽各异,却通是跌坐姿势,左手腹前结“说法印”,右手竖起“拈花指”,佛像旁并有小木牌一块,镌刻着捐赠信士名姓。

    这里是入北山门之后的第一座建筑万佛殿,新坚法师恪守佛家早起之俗,午饭后有小憩之习,不便过多叨扰,一泡茶后,起身行礼告辞,带我来的友人回村处理私事,我则回到北山门处,再度游览这曾让诗圣杜甫生出终老之心的绝美之景所在。

    走出万佛殿,一条石壁栈道蜿蜒着伸向前方,道左滚滚江流,道右则是怪石嶙峋的山崖——空灵寺系沿湘江倚江边崖壁而建的建筑群,构筑精巧的殿阁亭楼与雄奇险峻的自然风光交相辉映——这个时候若是载舟江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栈道若长龙一般将缘山而筑的各色殿阁亭楼串起来,雕梁画栋,飞阁流丹,远望似空中楼阁一般立于江岸,自有几分空灵意韵。

    不过,此刻的我未在江上,而是陆行其间。脚下的栈道虽则宽窄高低不一,却并不崎岖难行,条石铺就的路面平坦而整洁,左侧的湘江正逢丰水期,江水浑浊,后浪赶前浪,一浪浪拍向沙滩,“哗哗”声响后又倏地后撤,留下满地白沫;右侧是山崖,不算高,却甚是陡峭,刀砍斧削一般,崖面多处覆有防山石滑落的防护网,部分路段更是自山崖中间劈出一条道来,形成崖屋,人过处,不时会有凝聚的水滴自头顶的崖石上滴落下来。

    栈道上踟蹰而行,无意间抬首向崖壁望去,一幅巨大的摩崖石刻跃然于前,所书正是杜甫那首《次空灵岸》,“沄沄逆素浪,落落展清眺。幸有舟楫迟,得尽所历妙。空灵霞石峻,枫栝隐奔峭。青春犹无私,白日亦偏照。可使营吾居,终焉托长啸。毒瘴未足忧,兵戈满边徼。向者留遗恨,耻为达人诮。回帆觊赏延,佳处领其要。”

    “沄沄”者,言水流汹涌貌也,大历四年的那个春天,刚刚在潭州度过58岁生日的诗人杜甫,打算去衡州拜访老友韦之晋,乃买舟南下,正与北去之湘水逆而行之,故诗中有“逆素浪”之说,也正与此刻于栈道之上前行的我方向一致,触目皆是奔腾不息的湘江之水。

    作为诗人的杜甫,给世人留下的印象总是忧国忧民貌,其实不然,少年成名的诗人其实也有过“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拿云之志,幻想过“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政治抱负,却在权相李林甫主导的“野无遗贤”的闹剧下梦断科场,不得已困守长安十载之久,其间虽也曾奔走权贵之门,投赠干谒,更曾足着麻鞋、袖露两肘向逃难在凤翔的唐肃宗表忠心,亦被授予几任小官,却总是不过数月便因事去职,直到在剑南节度使严武及一帮朋友的帮助下,才算在蜀中有了一席之地,过了好几年相对安生的日子。与此同时,安史之乱后百姓的悲惨生活也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诗人的良知,《三吏》《三别》等现实主义诗作便是对彼时乱局的无声控诉,哪怕是在空灵岸,在诗人眼中是“峭壁临江,峻石峋嶙,竹茂林荫,古寺悬空”的绝美所在,是“可使营吾居,终焉托长啸”的终老之地,可也还是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毒瘴未足忧,兵戈满边徼”的隐忧——这老杜,忧国忧民是刻在骨子里了。

    遗憾的是,老杜在空灵岸终老的梦想并未能达成。衡州拜会过朋友韦之晋后,杜甫复又返回潭州。次年,臧玠在潭州作乱,杜甫又逃往衡州,原打算再往郴州投靠舅父崔湋,但行到耒阳,遇江水暴涨,只得停泊方田驿,五天没吃到东西,幸亏县令聂某派人送来酒肉而得救。后来杜甫由耒阳到郴州,需逆流而上二百多里,这时洪水又未退,杜甫原一心要北归,这时便改变计划,顺流而下,折回潭州。大历五年(770年)冬,杜甫在由潭州往岳阳的一条小船上去世,时年五十九岁。

    于空灵岸而言,杜甫不过万千过客之一员;而于深具家国忧患意识的传统中国文人而言,杜甫除是文学史上不可逾越的高峰之外,更寄放了自己忠心为国却怀才不遇的政治抱负——放翁诗“文章垂世自一事,忠义凛凛令人思”即此谓也——故千百年来,文人骚客往来空灵岸探寻诗圣杜甫足迹者数不胜数。

    宋绍圣五年(1098年),书家米芾游览空灵胜景,感杜甫之拳拳爱国热诚,挥毫题写“怀独岩”三字,并镌刻于寺左江岸的悬岩之上;清光绪十一年(1885年),以老病请退回原籍衡阳养老的湘军元老、中兴名臣彭玉麟再游空灵岸,提笔做梅花图一幅,画序曰“舟楫渺然,怀古竟随癫米拜;经过偶尔,寻幽如到浣溪居”——癫米者,米芾之谓也,因米芾行事不羁,世有“米癫”之称,这是追述米芾题“怀杜岩”之事;浣溪居,指杜甫寓居成都筑草堂于浣花溪畔事,这是直接将空灵岸与杜甫所居之地划上等号,更是对杜甫《次空灵岸》诗中“可使营吾居,终焉托长啸”的回应——时人将其拓于青石碑上,并请名家镌刻,是为“梅花碑”,又营“梅花阁”一所以为安置……

    哦,对了,还有邑人胡官锦,史载其为伞铺人,秀才功名,好读诗文,尤喜杜诗,日日吟咏不绝,平生最大志愿便是在杜甫吟咏过的空灵岸修座亭子来怀念杜甫。清嘉庆九年(1804年)春,筹划多年的胡官锦召集当地乡绅官民等商议修建“杜公亭”之事,众人一致赞同,有钱出钱,有物出物,有力出力,不过三个月光景,便在寺南空地的一块回抱石上立起一座重檐翘脚的“杜公亭”——坐西朝东,高二丈,丈二见方,临江面重檐挂“杜公亭”横匾,刻《次空灵岸》诗于石壁,亭正中神龛内置杜甫雕像,下设围栏,以供游人倚坐……

    只是,这些曾有的旧迹,如今都不能在寺中找到踪迹。史无前例的动乱年代,因无人管理,寺庙建筑群先后圮毁殆尽,在这前后,空灵岸左近兴起了新兴的采石业,杜甫诗中“空灵霞石峻”的壮美风光,在某些人眼中却是取之不竭的财富源泉——霞石系似长石矿物之一种,富含铝、钠类硅酸盐,可用于玻璃和陶瓷工业,亦可作为炼铝的原料——财富欲望的刺激下,湘江两岸炮声隆隆,包括“怀独岩”和立有“杜公亭”的回抱石在内的诸多立于湘江岸边的石山均化为可以换钱的矿石原料……所幸的是,“梅花阁”虽毁,“梅花碑”尚存,只是不在寺内,已被收藏在株洲市博物馆内妥善保管。

    此前新坚法师曾略略告诉我“怀独岩”和“杜公亭”的大概位置,我目光在江边梭巡良久,试图找到这些旧迹过往的所在,触目却只是凌乱的碎石遍地,而江水不言,仍然昼夜不舍地向北奔去。

    3

    不朽传说

    农历六月的午后,暑热如蒸,再加此前我曾跑去山门外的超市买水,大太阳底下折返来回,已是满头满身的汗,故虽是行于大多数路段因了崖壁的遮挡晒不到太阳的临江栈道,不过数十百来步,便觉酷热难耐。

    从那面镌刻有杜甫《次空灵岸》诗的巨大崖壁下经过,不多远,便见一半圆形水井,上方一块青石板,中镌“空灵泉”三字,下方是一金属制的兽首,晶莹的泉水不间断地从兽嘴中流出,汇入下方石板砌成的井中,井边搁着两个水瓢并一个塑料制的漏斗,想是方便左近居民取水之用,资料上说此泉清冽甘甜,饮之有祛病强身之效,我瞅了瞅井壁四周满布的青苔,终是没有下嘴的勇气,倒是舀了一瓢水上来,用双手掬着往脸上拍打,确是沁凉宜人,暑热大消。

    井旁并有石凳若干,可供游人小憩,对于此刻苦于暑热的我无疑再友好不过。在石凳上坐定,江风扑面而来,边上的水井亦冒出丝丝凉意,不过片刻,便觉身上的汗都熄了下来,如果不是石凳短了些,我想我会摊平身体躺下好好睡个午觉。

    歇息一阵,我起身继续前行,绕过药师殿和地藏阁,以及一幢门脸紧凑的财神殿,便见原本平整的崖壁兀的凹进去一大块,形成一个高近3米、宽约7米、纵深十余米的巨大山洞,中奉观音大士像,四壁挂满了信士们赠送的“有求必应”之类的锦旗,这便是空灵寺最初之形制——观音洞,亦称“观音岩”。传说旧时有九头雄狮为祸人间,幸得观音大士发现,以箭射之,九狮点化成山置于湘江西岸(即今空灵岸所在),箭落江中,化作“箭洲”(现称“空洲岛”)。为报观音镇狮救难之恩,附近村民便在九狮化成的山间天然石洞中奉观音大士像,焚香秉烛,日夜朝拜,遂有“观音岩洞”之称。南朝梁武天监七年(508年),有洛阳白马寺高僧云游过此,在洞中讲法数日,远近民众朝拜听法者纷纷,高僧临行,留下弟子一名住洞主持法事,并在此基础上修建寺庙,供奉诸天神佛,此即空灵寺建庙之始,故2008年时,空灵寺举行了隆重的建寺1500周年庆典,即纪此事也。

    传说虽多荒诞不经处,朴素的乡民仍然固执地相信,这个岩洞是观音大士最早栖身的所在,即便外间已修了更为富丽堂皇的所在让菩萨安住,真佛仍在洞内,来空灵岸祈福,别处可以不论,必得来这洞中叩个头,许个愿,抽支签,心里才算踏实,岩洞四壁满布信士送来的锦旗便是明证,我梭巡而过时,洞内亦有两位像是母女的女士跪伏在观音大士像前,其状虔诚之至,长久没有起身,那就祝她们,所求皆如愿吧!

    观音洞正对着三圣殿的后门,正门需绕过回廊穿行到临江一面,内奉西方三圣。这是空灵寺自上世纪60年代圮毁以来重修后的第一座建筑,时在1986年。说到此处,就不得不提空灵寺重建的主要捐资人、台胞唐应涛先生了。据相关资料载,唐应涛祖籍株洲县(现渌口区)王十万,后迁湘潭县马家堰,青年从军,曾任国民革命军第十军防化连连长,参加过举世瞩目的衡阳保卫战,后随国民党军败走缅甸,再辗转撤到台湾。在台湾的唐应涛夜梦观音指点,劝其卸甲创业,乃以幼时所学青乌之术行走江湖,不数年而名声大振,远近富人凡有建房、葬坟事,均乐于请他堪舆定向,遂称富室。功成名就的唐应涛认为是观音菩萨的指点才让自己走到今天,乃皈依佛门,成为虔诚的在家居士,法号正一。

    时间来到上世纪80年代,在台的唐应涛收到幼时好友肖伯良的来信,知道空灵寺将要重修却苦于没有资金动工之事,当下一个激灵,想起自己从军前在空灵寺拜佛的情景,再想起在衡阳时日军炮火攻击四十余日而大难不死,以及来台后梦观音指点而创下偌大家业的旧事,当下就派侨居日本的弟子赴空灵寺考察,很快便达成了捐资重建空灵寺的协议,并以个人捐资和组织募捐的形式募得16.2万美元作为空灵寺重建的资金,那是1986年,大多数国人还拿着三四十块钱的工资度日……

    唐应涛1997年故世,时年86岁,幸运的是,在故世之前,曾有过一次大陆之行,亦曾来到空灵寺亲眼见证一幢幢拔地而起的殿宇楼阁是如何的雄伟壮观,我想,那一刻的他,内心一定是安宁而平和的。

    从三圣殿出来,前行不远便是南山门,东临江岸,西抵峭壁,国务院前副总理方毅题赠的“空灵岸”三字镌于门额,在六月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再往前是新修的大雄宝殿,却是在山门之外,也不知有何深意。

    我立于其间,江风浩荡,眼前似有许多人影晃动——杜甫来了,驾一叶扁舟,眉头深锁,拈须苦吟,为自己漂泊半生的际遇,也为风雨飘摇的大唐家国;米芾来了,纵酒狂歌,挥毫泼墨间尽显才子习气;彭玉麟来了,气度雍容,手掌起落,千军万马都曾听其调度,如今援纸握管,举重若轻处绽放梅花朵朵;唐应涛来了,慈眉善目的老先生,颌首含笑里是血海拼杀后历尽千帆的从容与平淡,或许,还有一丝得偿所愿的解脱……也正因了这些前贤的往来,空灵岸在执拗而独特地展示它的冷峻和峭拔的同时,亦有了令我这样的庸人俗子所津津乐道的传说与往事,而这,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不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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