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钓黄鳝

每次挤进鳝鱼摊，总要盯着叫卖鳝鱼的摊主，身系围兜，戴着袖套，目不斜视，骑坐在前方钉有一颗钢钉的长条木凳上，右手紧紧操牢一把锋利的月牙刀，左手快速捕捉脚边水盆内黝黄色滑溜滑溜的鳝鱼，无论对付尺多长的肥壮鳝鱼或四五寸短的瘦小鳝鱼，大拇指和食指配合十分默契，掐抓利落，一掐一个准，一抓就一条。尽管被掐抓的鳝鱼仍然像蛇一样灵活扭动，但只需将其乱窜摇曳的头部往坐凳边角轻轻摔敲一下，便昏晕瘫软了，任由人钉头贴木凳，拉直身躯。这当口，右手所持的月牙刀，从颈至尾，竖中切割，反手剔骨、去内脏、除头、分段，一条鳝鱼的归宿作业就完成了。

屠宰交易鳝鱼的现场虽然暴虐血腥，但人们买黄鳝回家斟酌推敲佐料，精精细细烹调一番，端上饭桌，便演绎成了营养丰富的美味佳肴。我每每提筷夹鳝鱼肉呷的时，脑际总会浮现出上世纪80年代以前的少儿时节，在乡野间鼓捣折腾钩、钓鳝鱼的童趣情景。

我的老家在渌口石亭农村。黄鳝存活的狭窄空间，是在稻田黑暗的水下泥巴洞子里或石块缝隙内。若想顺顺利利抓捕到它，事先必须制作准备好一件专用工具，名称为“黄鳝钩”。我做细伢子时，和同村的小伙伴们普遍采用破旧废弃自行车钢圈上的钢丝造鳝钩。基本工艺流程是先取钢丝一头置放于磨刀石上，反反复复持续打磨，直至钢丝顶端如同缝衣针那般尖细，再使用老虎钳谨谨慎慎小小心心双折成鱼钩形状。尤其要注意钩的架构不能过大，吻合黄鳝容易咬钩吞钩就行。不然，黄鳝不上钩，也是枉费力气。脑壳灵泛的伢妹崽，喜欢把鳝钩后面半截处手捏的地方，蒙一层赤红或金黄塑料薄膜，将最末端的尾部卷成圆圈。这种摆弄，不仅醒目，还方便在山林野陌中辨识，不会轻易丢失；而且，还能更快捷地牵引拉扯黄鳝出洞见天日，俘获成胜利品。

钩钓黄鳝，拥有一套优质钩，只是行动成功的第一步。筹谋策划饵料，是事半功倍的第二步。黄鳝最嗜好呷的饵料是青蚯蚓。我和我的小哥们，每人拿一把锄头或两齿耙，奔到房前屋后菜园子只留有菜根的空档处，三耙四锄挖撬翻掘几下松松软软的肥壤沃土，光溜溜活蹦蠕动的蚯蚓就会一条条凸显。此刻，不要性急立马摛抓，而要睁开眼睛观察观察。胖墩墩粗壮的大号蚯蚓和瘦嶙嶙细弱的小号蚯蚓，都不能入选。需要挑不粗不细粗细适宜的中号蚯蚓。挑抓的蚯蚓放进随身携带的空罐盒后，还得抓一撮潮湿的泥巴土，揉搓成细碎颗粒撒盖，以确保蚯蚓在罐盒内能够维持较长时间的生命。鳝钩、饵料两样关键东西备齐，腰部绑好家里的竹篾鱼篓，脱去鞋袜，赤脚卷起裤腿，昂首挺胸雄赳赳踢踏步伐，即可辗转广袤旷野田园，钩钓黄鳝了。

钩钓黄鳝，一年之中最佳的时令，当属夏季；一天之中最好最佳的时段，当属黄昏。因为，日落西山、夕照葱茏的节点，黄鳝特别馋嘴贪吃。心知肚明把控了征候特性，敏捷游走羊肠小道连接的田垄，闪身田埂探头探脑，意图热熬翻饼寻觅找到黄鳝栖息隐居的洞眼，也不是信手拈来办到的事情。钩钓黄鳝的经验老到者，明白黄鳝笃爱在柔软不蛮坚硬的褊狭窄隘田埂钻洞做巢。如若看见洞口埋没于新鲜光滑又略显浑浊的水面之下，可以八九不离十断定为黄鳝洞；如若洞口飘浮泡沫鳝卵，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是黄鳝洞无疑。物色找到鳝洞后，莫要高声喧哗。悄悄地躬曲肢体蹲下身体，轻轻地将鳝钩小心穿好蚯蚓，缓缓地抒送推进鳝钩蚯蚓伸入鳝洞，手指辅以轻微弹击撩搅，产生涟漪震动，引诱黄鳝出洞，片刻之间，必定张嘴咬钩。依据咬钩的拼搏姿势和窜跃的力道，能够猜测估摸出黄鳝的大小粗细肥瘦。一两以下的小鳝咬钩后，多以翻滚扭甩的无奈动作认输告饶；二两以上的大鳝咬钩后，不甘屈服，反倒困兽犹斗，沉稳顽强地直接拖拽吞咽饵食。值得切切注意的是：黄鳝咬住钩子的那一瞬，千万别急急忙忙往外回拉。否则，容易脱钩，功亏一篑。正确的方法是：因势制宜，顺势而行。认准黄鳝确实已紧紧咬牢鳝钩，先用左手慢慢往外拉，右手食指、中指与无名指曲作夹钳形，俟黄鳝被牵引出其藏匿洞隙半截长时，迅猛夹住颈部，随即拔出嘴巴所咬鳝钩，将整条黄鳝丢进篓中。

夜幕降临，繁星满天，该回家啦。收工之前点一下数量，每钩钓一趟黄鳝，少则七八条，多则十几条。煎、炒、黄焖、清炖，随便怎么弄，都让人馋水子直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