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客为主的外来入侵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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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科普宣传栏。 株洲日报全媒体记者/王军 摄

    株洲日报全媒体记者/王军

    通讯员/肖恩德 尹照

    6月中旬,正是玉米播种季。

    在攸县桃水镇谢家坪村,本该赶农时的夏健康却不紧不慢:“让农技专家先评估一下吧。”

    要评估的是虫害。夏健康是当地规模种植户,水稻、蔬菜和经济作物均有种植,但几年前一种外来入侵生物——草地贪夜蛾,重创了即将丰收的玉米地,让他至今心有余悸。

    频频发生的外来入侵物种,在田间地头大行其道,给农业生产造成重大损失。据市农业农村局统计,株洲已出现的外来有害入侵物种近20种,危害农作物总面积达到60万亩

    它们会造成何种威胁?从哪些途径入侵?如何科学防治?近日,株洲日报记者就此展开调查。

    【起底】 20余种外来有害物种“赖”在株洲

    外来入侵物种,即某些生物物种由原产地通过自然或人为途径迁移到新的生态环境,脱离控制并在当地生态中定居、繁殖和扩散,最终明显影响当地生态环境,损害当地生物多样性。

    根据《中国生态环境状况公报》,我国已发现660多种外来入侵物种,其中71种对自然生态系统已造成或具有潜在威胁并被列入《中国外来入侵物种名单》。

    “反客为主、霸道贪婪,是外来有害入侵物种的共同特征。”长期从事病虫害防治工作的市农业农村局高级农艺师唐仲兴说。

    2019年1月,我国云南普洱市首次发现草地贪夜蛾幼虫,虫灾很快传到广西和广东,之后极速向北扩展。此前,它已在全球100个国家引发虫灾,联合国粮农组织就草地贪夜蛾发出全球预警,将其列为世界十大害虫之一。

    到当年6月5日,我市共有5个县市24个乡镇发现草地贪夜蛾,危害面积达到1244.1亩。“足足有200亩,并且持续扩散。”夏健康记得,这种虫子专挑玉米嫩叶啃食,蠕动着肥胖的身子昼夜不歇,根肥叶壮的玉米,短短两晚就变成“光杆司令”。

    草地贪夜蛾破坏力极强。它特别能吃、能生、能飞、能活,其寄主超过300种,几乎所有植物都是它的“盘中餐”,禾本科植物玉米、水稻等是它的最爱;一只母蛾每次产卵100粒至200粒,一生可产卵900粒至1000粒;该蛾每晚可飞行100千米,整个生命周期最大飞行跨度长达1600千米;该虫30天左右一个世代,而且没有滞育现象,能越冬存活。

    不仅是草地贪夜蛾,近年来“赖”在株洲的还有稻水象甲、福寿螺、水葫芦、空心莲子草、加拿大一枝黄花等,它们生命力强、破坏力大,且没有天敌。“入侵时间大多介于1958年到2005年之间,其中以福寿螺发生危害最为严重,其次是空心莲子草,其它如地毯草、土荆芥、一年蓬、飞机草等,则在局部地区出现。”市农业农村局农业资源保护与利用科负责人肖恩德介绍。

    福寿螺被列为首批入侵中国的16种危害最大的外来物种之一,其繁殖能力超强,每年3月至11月是产卵高峰期。拥有多年水稻种植经验的村民田汉招告诉记者,被福寿螺爬过的农作物,叶面和茎秆常被啃食形成穿孔或残缺,导致减产,稻农不堪其扰。

    “不速之客”还有空心莲子草。这种草祖籍在南美洲,被当做喂马、喂猪的饲料而引进国内,但很快就暴露出凶相:造成农作物减产、水体富营养化、传播寄生虫病……

    有数据统计,在空心莲子草泛滥区,可致水稻减产45%、小麦减产36%、玉米减产19%、番薯减产63%。在株洲,空心莲子草发生面积超过25万亩,农田、沟渠、堤岸等地随处可见。

    “截至目前,我市已查明的外来入侵物种有20余种,覆盖面积广、种类多,分布在全市境内各地,极大地危害了农田生态环境和农村的可持续发展。”肖恩德表示,由于没有天敌的存在,外来入侵物种开始了野蛮生长。

    【探因】 人为因素加剧入侵生物传播

    反客为主的外来入侵物种,何以大行其道?

    “外来物种进入主要有人为和自然传播两类,从实际情况看,80%的物种进入属于人的有意引入。”唐仲兴介绍,株洲地处北纬26°至28°之间,属亚热带季风气候,四季分明,光热充足,降水丰沛,气候条件比较优越,适合各种外来生物的生存和发展,另外,株洲是一座交通枢纽城市,发达的公路、铁路、航运等,为外来物种入侵提供了有利条件。

    2001年,在株洲县平山乡(现为渌口区龙门镇)的铁道旁,一种混迹于稻田的新虫害——稻水象甲,进入人们视野。与一般病虫害不同,稻水象甲成虫啃食稻叶,幼虫蛀食稻根,一般造成水稻减产15%至20%,严重的减产50%以上,甚至导致绝收。

    专家现场调查发现,稻水象甲是由铁路运输的稻草铺垫物带入我市,最初发生地在货运火车的停靠点周围,并且迅速向全省其他地方传播。据介绍,2006年株洲县(今渌口区)曾发生大规模灾情,30余万亩稻田饱受摧残之后,当年造成粮食减产4000吨。

    稻草铺垫物携带虫害,通过铁路沿线养护逐步传播,是自然入侵的一种方式。这种方式不是通过人为原因引起,而是通过风媒、水体流动或由昆虫、鸟类的传带,使得植物种子或动物幼虫、卵或微生物发生自然迁移,造成生物危害所引起的外来物种入侵。

    与自然传播相比,人为因素更是加剧了外来物种的入侵。

    水葫芦最开始被当做观赏花卉引入我国,人们还把它当做家畜饲料大量推广种植,然而,其旺盛的生命力和惊人的生长速度,可以飞速扩张地盘,只需短短几天就可以占领池塘的整个水面,甚至能把河流和湖泊的水面覆盖得严严实实。

    水葫芦疯长后遮蔽了水面,水体得不到阳光的照射,水中的有机物腐败发臭,导致水中的氧气减少,鱼虾等水生生物因此大量死亡;死亡的水生生物腐烂后吸引蚊蝇,为血吸虫等有害生物提供了滋生地,对环境健康与生态安全构成严重威胁。

    “其实在水葫芦原产地巴西,有一种专吃水葫芦的昆虫,叫水葫芦象甲,是水葫芦的天生克星,而我国没有这种水葫芦的天敌。”唐仲兴表示,一个地方特有的地理环境,形成了特有的生态系统,一旦引进克制水葫芦的天敌,平衡被打破又容易弄巧成拙。

    福寿螺原产于亚马孙河流域,上世纪80年代,广东人把它当做餐桌上的美食引进。后来,由于肉质不佳,加之在广东、北京等地出现食用福寿螺感染管线虫病的事件,福寿螺逐渐被当地人弃养。

    这些被弃养的福寿螺进入自然界后,由于缺乏天敌,气候适宜,而且繁殖能力惊人,泛滥成灾,祸害湖南、广东、福建、浙江等地。而世界公认的“生态杀手”巴西龟,则在宠物市场上到处可见。

    需要澄清的是,并非所有外来物种都是有害的。

    比如,西瓜、玉米、番茄、土豆等很多外来物种在历史上实现了本土化改良,与我国生态完美相融,成为我们今天食谱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如今,我国每年依然会通过特定渠道,正常引进国外某些物种。

    【问策】

    建立“守土有责、守土尽责”的长效机制

    外来物种入侵,打破生态平衡,其防治重要性不言而喻。

    本月初,我市启动了外来物种入侵普查工作,全市农业系统抽调50名技术骨干,深入田间地头排查外来入侵物种种类、面积和发生程度,为未来一段时间的外来入侵物种的科学防控提供数据和平台支撑。

    “判断外来物种是否有害,本身是有滞后性的。”湖南农业大学教授周倩在培训会上介绍,外来入侵物种的危害一般具有潜伏性,很容易被人们忽视,这需要建立检测预警机制,及时掌握外来物种的消长状态,为开展科学防控提供基础。

    事实上,防治外来有害入侵物种一直是我省农业生产中的一件大事,省相关部门不仅公布了数批外来入侵物种名单,还就其形态特征、地理分布、控制方法进行了详细的整理和分析。

    对日渐泛滥的外来有害入侵物种,株洲各地也采取了一系列防控措施。在炎陵县,“铲除福寿螺,保农业丰收”大行动,每年在田间地头上演;在醴陵市,铲除加拿大一枝黄花,成为人们的自觉行动;在渌口区,当地农业部门整理出一套福寿螺防治技巧:在河边或沟边拦网,阻止福寿螺进入稻田;水稻幼苗期时,采取茶枯防治、生石灰防治和药剂防治;推广水旱轮作“稻-油”或“稻-鸭”共生模式,开展生物防治。

    但是,外来有害入侵物种的防治,仅靠一个地区或单个部门的力量,十分有限。在外来物种风险评估、预警、引进、消除、控制、生态恢复、赔偿责任等方面,我国还缺乏相应的法律法规刚性规定,导致了外来物种的引进门槛很低。

    “外来生物监管涉及农业、林业、卫生、环保、海关、检疫等多个部门,哪一个环节监管缺位都会引发严重后果。”肖恩德建议,防治外来物种入侵需要建立“守土有责、守土尽责”的长效机制。

    一方面,要利用技术手段完善“早发现、早预警、早应对”的监测预警网络,紧盯重点区域、关注重点时段,突出重点物种,采用“空天地”一体化、智慧化技术与手段进行监测和检测。

    另一方面,要建立多部门协同机制,阻断外来入侵物种蔓延“通道”。“比如,要强化物流环节抽查检测,避免外来检疫性病虫害通过网购、集装箱等现代物流体系蔓延。”肖恩德说。

    对普通百姓而言,外来入侵物种其实离我们的现实生活不远,很多人缺乏对外来入侵物种危害的知晓。这就需要我们进一步强化相关科普知识宣传,让更多人自觉参与到防治行动中来,做到不购买、邮寄境外活体动植物,不携带国外动植物及其标本、种子入境,不随意丢弃来自境外的食物和果核,不随意放生原产境外的动物等。

    “在遵守相关法律法规前提下,进行封控检测,才是健康的引入渠道。”唐仲兴表示,让有意引入变成有益引入,才能更好地把好外来物种引入关,不让外来物种反客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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