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酝酿出的深情

真情

王国梁

父亲突发疾病，住进了医院。一番检查，父亲进了重症监护室。我在病房外偷偷对母亲说：“我爸这次病得不轻，七天内都是危险期，要躺在床上不能动。咱们得监督他，别让他乱动。”母亲听了我的话呆若木鸡，她显然没有预料到父亲的病如此严重。

愣了足足有十几秒，母亲终于反应过来，脸色变得煞白。我安慰她说：“没事，医生说咱来得及时，情况还好。”母亲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母亲调整了一下，终于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进了父亲的病房。父亲是冠心病，病在心脏上，别的地方都好好的。他依旧头脑清晰，谈笑自如，对母亲说：“别担心，我这不好好的吗！”母亲笑笑，安慰他说：“医生都说了，你的病不严重，为了保险点，在这里住几天。”我听得出来，母亲在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

这些年里，我总觉得母亲在家里是个陪衬的角色，她身材瘦小，不仅干活不行，也不是那种很精明的主妇，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是父亲操持。父亲多年里一直宠着母亲，不让她费力，也不让她操心。父亲突然病倒，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我担心母亲无法应对。

事实上，母亲远比我想象的强大得多。更准确地说，是出于对父亲深深的爱，让她在父亲病倒后突然变得强大了。人的潜力是巨大的，说不定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爆发出来。

母亲努力在父亲面前做出镇定的样子，她也就真的镇定下来了。母亲虽然识字，但一出门就犯迷糊，分不清东南西北。医院里类似的楼层和病室以及左拐右转迷宫般的各种化验室弄得母亲晕头转向，不过只半天功夫，母亲就把与父亲有关的所有房间摸得门儿清。

一向很少与别人打交道的母亲，很不喜欢跟陌生人交流。为了了解父亲的病情，她追着医生，操着家乡话吃力地与医生沟通。母亲还把医生说过的话记在纸上，一些注意事项，她几乎倒背如流。最惊奇的是，母亲居然还能判断父亲的病情。第一天早上吃过饭，父亲的心脏又闹起了不舒服。母亲说：“你吃饭吃得太饱了，会增加心脏负担。”赶紧问医生，医生说，这的确是主要原因。

母亲寸步不离，精心照料父亲。我原以为母亲不会照顾人，看到她喂父亲饭、给他擦脸时细致的样子，我才明白，母亲很了不起。三天的细致照顾，父亲的病情稳定，转到普通病房，我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母亲了解到，父亲很有可能要做一个心脏支架手术，需要一笔费用。母亲把我们叫到一起，让大家赶紧去准备钱，她根据几个儿女不同的情况，做出相应的吩咐。

10天后，父亲状况良好，也不用做手术了，顺利出院。这些天，母亲却瘦了一圈。她还很有成就感地说：“一点不累，这辈子你爸光照顾我了，可轮到我照顾他了！”

什么是爱？以前我总以为老了以后，夫妻两个人在夕阳下携手漫步，是最温馨的画面。现在我觉得，一辈子情深义重，两个人共同承担风雨，就是爱。父亲撑着爱之伞的手缺乏力量了，母亲努力帮他撑起一方晴空。两个人走过漫长的岁月，爱越来越浓，情越来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