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那抹红

张敏和王红，青梅竹马，隔渠而住。

夏季的一个中午，张敏从山坡下的土里割了薯藤，叠在畚箕里，沿着羊肠小道，吃力地挑着担子，没在两旁疯长着的藤蔓和荆棘中。终于熬到了山脚下，一口清泉汩汩流出，张敏伏在泉边，用手拨开水面的绿萍，将脸面贴在水里，猛喝了一通清凉的山泉。但还不解热，他见泉下有一个水潭，两条水牛安静舒适地泡在里面，他脱下衣裤，赤身裸体地一跃而起，跳进水潭里，原以为不深，因庞大的水牛在水潭里踏来踏去，滚来滚去，水坑很深，没了他的头顶，他的脚还着不了底。两条水牛见来了不速之客，哞哞地叫着，滚动着庞大的身躯，激起一阵阵水波。张敏呛了两口牛腥味的浊水，他睁开眼，在混浊的水里，漆黑一片，用手在四处乱抓，总算瞎猫碰到死老鼠，他幸运地捞到了一条水牛的尾巴，两手死死地抓住，人头才浮出水面，抓着岸边的茅草，跌跌撞撞地上了岸。张敏全身是泥水，如泥人。

他来到泉边，将衣服放在泉水里，吸水后，举在头顶，拧出水，从头到脚，清洗。刚洗半截身子，穿着红衣的王红从菜地摘了辣椒，在杂草丛生的田埂上，蹦蹦跳跳回家，撞见怪物似的躶体张敏，先是一惊，傻了眼，吓得站住不动，惊醒过来后，从张敏身边飞跑过去。

大学一年级，张敏回家度暑假，王红在家等待高考结果。一天早晨，张敏从渠道上走过，穿着红衣的王红在桥下浣完衣，从码头上起身，端着盛着洗净衣服的木盆子，隔着渠道，向张敏打招呼。王红一步步上着台阶，上一步回一次头，张敏捏着一把汗，担心王红落入渠水里。到了岸上，王红回头看张敏，下岸时，王红向张敏摇手拜拜。那抹红衣越来越小了，隐没在树林中，不见了。一路上，心中漂着红衣，张敏兴高采烈地去外婆家。

当日中午，王红和表妹黎青下到渠道的码头，王红在渠道里游了一个来回。黎青不会洗冷水澡，站在水边的码头上，双脚玩着水，看着王红像鱼一样，在水里自由地游着。王红对黎青说：“下来，没事的，我教你游。”王红游到黎青的脚边，激荡的渠水，晃动着金光闪闪的阳光，黎青眼前一晕，脚一软，身子滑进渠道里，当即呛了一口水。黎青双手扑打着渠水，王红赶紧伸手去抓黎青，黎青一把捞到了王红的右手，另一只手搂到了王红的脖子，黎青全身像秤砣一样重，绑在王红的胸口。王红被黎青抱得越来越紧，王红的手脚不能动弹，游技发挥不得。在清清的渠水里，飘着红黑衣服的两条身子缠得更紧，在水中挣扎浮沉，向下游漂去。

一位长者捉来一只大公鸡，焚香杀鸡卜吉凶，准备下刀时，公鸡突然惊起，潇洒地向滔滔渠水飞去，长者仰天长叹了一声：“俩姐妹去了远方。”

从此，张敏心中的那抹红，始终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