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华阳
端午节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如涓涓之水发源于远古,至今,已有几千年的历史,是劳动者汗水和智慧的结晶,承载着炎黄子孙多少悠悠的情韵。但是作为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的我,最深刻的端午记忆,就是那些野果,尤其是父亲给我摘的“泡儿”。那些小小的果实装点了我们清贫的孩提时代,也使我们小小的内心因之而有所期盼,异常富有。
每年端午,父亲都会带我们去山上游玩,我们称作“游百病”,父亲说:“只要端午当天去爬山,吃点野果,一整年都会身体棒棒的!”我们信以为真,乖乖跟着大人去山上摘野果。端午最好吃的野果是“泡儿”。“泡儿”是当地的土名字,是一种灌木类植物,树像藤蔓一样,一蓬蓬的长在山中,满身是刺。它的果不大,只有小指尖那么大,没成熟前是黄色的,像黄金一样的颜色,成熟之后是紫黑色的,果肉是绵软可口,香甜细嫩,大概就因此叫“泡”吧。由于“泡儿”树长满了全身的刺,不小心会被扎到,我们当地有句民间俗语叫“泡儿好吃刺扎手”。
父亲最喜欢摘“泡儿”给我们吃。由于“泡儿”生长在丛林中,又长满了刺,我们不敢去摘,怕扎手。父亲总是在很热的夏天穿着长袖的衬衫,他说那样不会扎着手臂,他把那些紫黑的果子一颗颗地摘下来给我们吃。有时直接喂到我们嘴里,有时父亲摘一大片干净的树叶,折叠成倒三角形的“容器”,将一颗颗果子放在里面,累积起来,再分发给我们。为了让我们不争抢,他会分成四小堆,我们四姊妹每人一小堆,我们拿到后一边吃,一边数数,比比看谁的颗数多。
上初中后,我去县城上学,由于路途遥远加之交通不便,之后就很少在家里过端午了。父亲总会在端午前后托人带一些粽子、包子之类的食物,其中每年必不可少的就是一瓶“泡儿”。那时没有快餐盒,父亲就用罐头瓶子给我装上满满一瓶紫黑色的“泡儿”带到学校。那时的每个端午,我吃到那熟悉的果子,就像在家里一样熟悉、温暖。
毕业后的一个盛夏,我尝试着自己去山上摘“泡儿”,我才知道那种果子不好摘。首先是不好找,好不容易找到一棵,不但刺多,且有的枝条很高,根本够不着。我用手去拉扯枝条,手指便被扎得生疼。耗费了半天时间,满手都是血痕,却只吃到几颗果子。我那时才明白父亲在炙热的夏天穿着闷热的长袖,在荆棘中给我们摘那么多“泡儿”,是多么不容易。再仔细回想父亲每年端午节给我带去学校的那瓶“泡儿”,无法想象父亲爬了几座山、被扎了多少次才摘了那满满的一瓶。
今年端午又至,我带着年迈的父亲、幼小的孩子,穿起长袖T恤,上山摘了一些“泡儿”,小心翼翼地放在父亲和孩子的手心,幸福地看着他们慢慢地吃。那果子里浸透着绵延的甘甜,那甘甜的味道仿佛穿越了时光,让这个温暖的节日变得格外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