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农大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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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随笔

    朱洁

    不知不觉,袁隆平先生去世一周年了,大家对他的思念,让我想起记忆里的农大男生。

    在我们读大学的那个年代,农大的学生好像在长沙的高校中没什么存在感,至少作为一个师大的妹子我是这样认为的。那时候,流行类似“师大的妹子,湖大的才子,工大的房子,计专的票子,公专的汉子……”的顺口溜。当然,版本有多个,但无论那一个,都没有农大的影子。

    长沙溁湾镇高校扎堆,除非男朋友在河东的湘雅、交通学院,又或是集体到对岸的平和堂、黄兴路逛街,大多数情况下我们的活动范围都在河西。农大和溁湾镇隔得很远,所以我和身边的女同学没去过农大,也没见过农大的学生。直到一个周末,寝室里的一位安化同学,她的一位历史系老乡,来我们寝室吐槽,说自己近期被一个农大男生追得很紧。那一天,我们看到了那个男生,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农大的男生。

    室友结伴打饭走出女生寝室。那个农大男生就站在门外。我们从他身边走过,集体打量着他。他穿着一件洗得很不干净的白衬衣,皮肤黝黑,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我们几个姑娘先是面面相觑,然后又心有灵犀地假装往前走了一段,最后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妈呀,土得掉渣……”“感觉比我们老了5岁……”“脸上只差写着两个字——‘农民’”。

    2000年左右,新闻系吃香,我们一帮新闻系的女生,大多来自城市,相貌不错,家境也好,不乏追求者。心高气傲的年轻女孩,自然是虚荣浮躁的,在乎谁谁谁的男朋友又高又帅,谁谁谁的男朋友会唱情歌会弹吉他,谁谁谁的男朋友时髦又洋气……没种过田,没挨过饿,甚至连水稻都没见过,那个时候的我们对农村和农民,有着高高在上的无知和误解。于是,我们给这个农大的男生取了“农民”这个绰号,偶尔还会在集体卧谈会时取笑一番。

    但他还是追到了室友的老乡。据说,浪漫的故事发生在第二年的春天。

    春天到了,农大的草莓熟了,他邀那个女生和她们全寝室的女生去农大摘草莓。历史系的女生们摘了很多,也吃了很多,还用塑料盆子带回来了很多。晚上,她拿了一些和我的室友分享。我室友准备去洗草莓,历史系的女生有些娇羞告诉她,“不用,那都是他们自己栽的,纯天然、没打农药。他要我就这样吃……”

    草莓好香,吸引了全寝室人的目光。它们娇艳欲滴,像一朵朵小红花,晶莹剔透,可爱极了。她俩一边吃一边窃窃私语,而我们也隐约听到一些关于农大的信息:那里男生很多,有不少土地,学生们种了很多粮食、蔬菜和水果,都是天然有机的安全食品,还有农大的伙食也不错……这些信息伴随着草莓的香甜,闪现成一帧帧画面,刺激着我们的味蕾和胃。

    由于她带来的草莓数量不多,加上和她也不够熟络,我们知趣地把主场让给她俩,匆忙出门觅食了。路上,我们第一次将农大设置为下一个集体活动的目的地,邀约去摘草莓。或许是路途太远,摘草莓的约定终究没能成行。

    我去农大已是大三了。一个周末,我去湘雅找同学玩。他们是医学院摇滚乐团的团员,那天晚上,他们在农大有演出,我也跟着去了。可惜天太黑,加上他们团临时要我帮着改歌词,所以从头到尾我都没来得及在学校走走看看。匆匆而来,匆匆离去,没看到她们说的稻田、水果、蔬菜和粮食,只依稀记得这里有好多男生,他们和历史系女生的男朋友很像,无论身高、气质、打扮还是长相……我想,以后我一定不会找一个农大的男生。

    我妈知道了我的这些想法。学生物的她为农大男生辩解,土有什么错?皮肤黑又妨碍谁?“学农的必须下田,做一个又黑又土的农民才合格。”她班上也有几个同学最后选择了农学,养鱼、养猪、种烟草什么的。“虽然工作辛苦,但都乐在其中,事业造福于民,还能成就自己……”她还和我回忆当年的农学试验。为选择最好的品种,他们一帮人每天、每个固定的时间点下田,对水稻叶子、种子的各项指标观察、衡量、记录。还有几个到海南水稻基地实习的同学,听说好不容易选到几粒好种子,不料却被鸡偷吃了。几个20多岁的大老爷们急得直哭脸,情急之下只好找到当地农民买鸡,杀鸡取种……

    这些观点在当时是无法影响我的。一个人的成熟,需要时间的磨砺。同一个人,在不同时间段也许是完全不一样的。差不多20年过去了,当自己有了工作、家庭和生活的磨砺,才懂得妈妈当时说的话。

    一个农学人,虔诚地将自己交给土地,在太阳底下暴晒,在实验室里思考,值得羡慕更值得尊敬。

    奇妙的还有,我的孩子似乎也有归属自然的禀赋。他喜欢山野乡间,热爱生命科学。当我带着他在舅舅的农舍生活时,当他翻山越岭看鸡养鸭赶鹅,找果子,看虫子,甚至提出要和舅爷爷一起种玉米、收橘子时,我想也许未来他也能在一片宽阔的土地探究农学密码,寻找自由的自己……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为他祝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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