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的距离

小小说

欧阳光宇

陋陋过马路，对走斑马线、遵守红绿灯的指示这些交通规则，很不上心。这日他又想乱穿马路，穿到马路的三分之一位置时，马路两边的交通劝导员都吹响口哨，提醒陋陋退回来，往左走十来米，走到斑马线的口子上，等到绿灯亮时，再从从容容地过马路。

虽然哨声齐鸣，但陋陋就是不听，看着陋陋带小跑似的、摇手晃脑地乱穿，交通劝导员的哨子吹得更响更急了，哨声逼近，陋陋恨不得以60米冲刺的速度，冲过马路中间的双黄线，飞快地穿到马路对面，然后溜之大吉；但是川流不息的车流，阻挡了他，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有力的手从陋陋背后抓住他，先把他往后拽回原地，再把他往左拽到斑马线的口子上；这只手一边矫正陋陋乱穿马路的恶习，一边用陋陋自己的声音说他：“回来！回来！往左，走斑马线！……回来！回来！往左，走斑马线……”，陋陋被这只手矫正着，被自己的声音训教着，可环顾前后左右，却看不到人，只感受到一只手的力量和他自己声音的循环。这是什么情况？陋陋被吓得背上只冒冷汗，乖乖地遵照手和声音的指示，在绿灯亮时，通过斑马线过了马路。

回到家，陋陋茶饭不思，猜疑自己是不是灵魂出窍了，想他的嗓子在彼时并未发声，那个循环的声音，是他出窍的灵魂、盘旋在他头顶的声音，这样一猜一疑，陋陋脸都绿了，变成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陋陋的太太晴女士一看这情形不对，细问原由，陋陋便把之前过马路的“路遇”，说给晴女士听，晴女士随即约了个心理医生，想给陋陋解开心结。

心理医生：估计是您晚上没休息好，白天过马路，眼前的车子穿梭不停，耳边，文明劝导员的哨声吹得又急，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点幻觉和幻听。

陋陋：不可能，我过马路随意穿，穿了大半辈子了，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幻觉和幻听，我是一个经得起风吹雨打的人。

心理医生：感觉您还是太紧张了，要不，您就遵守规则，走斑马线，在绿灯亮的时候再过马路，看这种幻觉会不会消失？这也是一种自然疗法。

陋陋：遵守规则是一种自然疗法？

心理医生：是的，我这里不给您开什么药，您就把遵守规则作为一种治疗的处方，去给自己做一下心理练习，看看有没有效果。

接下来的时间里，陋陋谨遵医嘱，不敢乱穿马路，精准地看着绿灯走斑马线过马路。这样做让他十分安心，再也没有什么看不见的手抓他，也没有他自己疑似灵魂出窍的声音缠着他了。

难道真是心理医生自然疗法的处方，疗效显著？

酷夏时节，陋陋的儿子筱峰回家休年假，筱峰与父母聊起他们科研所正在试点运行的最新科技成果——隐身侠，说隐身侠是更高一级的电子交警，能够及时纠正行人乱穿马路的行为，可听可感。一个城市的交通指挥所，可以拥有海量的隐身侠，充足地派驻到各条道路上，但并不会占据交通资源，因为隐身侠没有实物形式，如同风雨雷电，虽然看不见，却能纠正行人违反交规的行为。

晴女士听儿子这么一说，恍然大悟，她忍不住笑起来，望着陋陋，眼睛里充满了讽刺，讽刺促使陋陋在脑子里过电影一般，还原之前乱穿马路时不听哨声劝导，导致隐身侠出手的场景。想这个隐身侠把自己吓出了一场病，而这却是儿子参与研制的科研成果，真是惭愧啊，不过陋陋还是有点不解，他问儿子怎么隐身侠发出的声音，就是违反交规的行人的声音呢？儿子回答说：这叫声线克隆，通过扫脸、大数据检索，就能瞬间克隆出违规行人的声音，用行人的声音训教他自己，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陋陋听完儿子的解释，心想：还事半功倍，我当时以为我灵魂出窍了，还看了趟心理医生，只差没请道士到家里来驱鬼避邪了，唉，我怎么知道得这么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