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王城址考

《茶陵县志》1993年版（中国文史出版社）在“文物”节“二、古城址”记茶陵六古城之一：“鄂王城，旧志载：南宋名将岳飞屯兵茶陵时曾在二十五都（今湖口）筑有鄂王城。已毁，遗址待考”。

为什么会“待考”？因为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茶陵的文物普查工作已是做得相当不错的，不仅历代茶陵方志未能记载的原始社会文化遗址已发掘十余处，而且古城址除现存能见到的南宋古城外，其他的都依方志记述的时间、地址一一发掘，而鄂王城作为唯一的纯军事性质古城，为何又未能找到呢？尔后又怀疑岳飞在茶陵活动长达三年之久，是奉朝廷之命，追剿反抗朝廷的贺曹成部，取道江西进驻茶陵。首先来到秩堂，有“墨荘碑”“光泉石刻”（南宋岳飞所书）为证，均为市级保护文物；后又至火田，有“乡人尹彦德以牛酒谒军门，劳军三日”的记载（详见1525年版《茶陵州志》，下称“明志”）；后曹成退守广西，仅残部兵力驻守茶陵境北攸县、境西安仁，伺机夺回茶陵。不久，向茶陵进发，在旗山（今县城关镇农林村）与岳家军决战。岳家军以阵亡将士300余人的代价才全歼曹成残部。后人曾在青云山建祠祭祀这些将士，称“旌忠祠”，不仅“明志”有记载，清代各版州志也同。这样一看，秩堂在县境之东，与江西接界；城关镇在县境中部，则与攸县、安仁临界不远。故岳飞不可能在县境之南端的湖口屯兵，即使要与曹成主力决战，曹军已驻距茶千里迢迢的广西贺州，在湖口筑城也有违兵家常识。

鄂王城并非在湖口，是先从文字考证入手，发现清同治九年修志存在失误。

清初有地方行政区划变革，明代为四乡31都，清代为四乡25都，但都均又有上、下、左、右之分。在“明志”的“食货”篇中的“民赋”列表明代历年的“图籍、户口、贡、田赋”，列“第二十都、第二十一都……”后，用小字说明“以上属茶乡”。茶乡在境东，狭义为秩堂、高陇。“清志”上没有这种列表，但绘有“州境城铺都分墟市全图”，其中查“二十五都”在境南。同样一个“25都”明在东，清在南。而“清志”记鄂王城是全抄“明志”记“鄂王城在二十五都，宋岳飞屯兵之所，今遗址尚存”。在绘图时又在清25都内标上“鄂王城”“湖口墟”，这就将本在境东茶乡的“鄂王城”，搬到了境南的湖口。文字上的搬家，让考古工作者在湖口发掘，就自然找不到遗址。“县志”，未经文字考证，就依考古无果，来了个“待考”。

文字上考证是否符合事实？县历史文化研究会组织了一次实地调查、访问。最终得出了结果：鄂王城位于秩堂镇附近的彭家祠村的天营盘，现在为以10组为中心的8、9、10三个新成立的居民组所在地，系一大山丘。据当地长者介绍，“天营盘”系地势平坦的一个山坵，“文革”时划归列宁中学为勤工俭学的“学农基地”和公社民兵营训练场，那时还有许多段残存的土墙和土堆，墙体不厚，均傍等距离的土堆而立。“土堆”实际就是马面。“马面”为依墙外侧一种等距离的凸出墙体的土墩子，平面有呈长方形或半圆形，外观长如马面故名。宋以后有火器，就少有这种马面了。又说，听前辈讲过，岳飞曾在这里安营扎寨作战，那时叫“塘下”，太平天国军也在此驻军，更名为“天营盘”，取太平天国之营地。改革开放后，农村富裕起来了，“天营盘”被划拨给镇居民建房。建房时，先在此制砖、烧窑，后才建房。挖泥制砖丕和开挖房基脚，挖出坟坑，坑内有人骨、人头。一个坑埋葬三五人不等，也有挖了箭簇或什么文物。长者彭寿初还说：“听前辈人讲，还分内城外城。若论外城有二三公里”。从这些介绍，估计“屯兵”，不仅在此一面休整训练，还可能在此“屯田”，一面种地，就地解决军队粮草供应。彭寿初老先生还提供《叙伦堂彭氏族谱》给考察调查人员看了岳飞一首和诗序，是悼当地一位叫彭可安的教书先生的。该先生曾犒劳岳家军，与岳飞结下了情谊。其诗与序云：前帅师讨贺（州）贼曹成，道经秩塘。彭公可安犒军三日，返旆时公已逝矣。正值归窆（bián），不胜感悼，题此以赠：曾历南疆复驻旌，万人扶柩助哀声。可安若不舆情恰，归窆焉能得此荣？

从这首诗与序来看，岳飞使用这座城不仅仅是追剿曹成时使用过，也可能是他在湘赣边界的一个兵站或后勤补充城。“曾历”句包括了他在国土南方地区的征伐活动。《宋史》载：岳飞追剿曹成，最远到达今广西壮族自治区的贺州市，才最终灭之，当时称“贺县”。“复驻旌”应是返回“鄂王城”休整、补充供给。

岳飞七绝中的“复驻旌”应与另一场战事相关。《宋史》载绍兴三年，岳飞又奉命“捕虔贼”，即平定今江西赣州、吉安地区的农民起义。当时活跃在今永新境内除“女匪”梅花为首的农民起义军外，就是尹八领导的起义军，传说这支武装也有三千余人马。如果把《宋史》与悼彭可安诗联系起来梳理之后，似乎就不难得结论：绍兴二年，岳飞奉命追剿曹成，在茶陵秩堂境内修筑了“鄂王城”，遭到梅花为首的“强盗”袭击，先后在江西永新境内平息了两小股农民起义军，故“鄂王城”的确是岳家军在茶陵境内的一个解决士兵休整和后勤补充的一个军事性古城。

综述以上考证，鄂王城地址之错位记载，系“清志”撰写人不自觉地移花接木，即明二十五都在县境内之东，明为“茶乡”；而清代区划二十五都已在县境之南。明、清排序号都有“二十五都”，但地区完全不同。由于这一区划的改变未能引起注意，而导致“清志”中多处记载需作出调整，也影响县志。其中鄂王城之影响到至今。鄂王城是纯军事性质的古城，在茶陵古城中是唯一的。其考有利于研究岳飞在茶陵的军事活动。

原载《犀城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