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 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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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摘一株嫩草,咀嚼它的苦涩,超众躺在兰溪河畔的沙滩上,凝望罗霄山脉绵延的肃静。远方徐徐飘来发酵的牛粪味和未知名的虫鸣,春夏之交山村的气候的确令人惬意。人在惬意的时候会想起许多淡薄的往事……

    四十年前,也是这个季节,超众应朋友之邀,来到这个沙滩上,说是相亲。相亲对于那个年代的农村娃子,应该是件很渴望的事儿,渴望成家立业,渴望未来有美好的生活。而高考落榜的超众,落寞、惆怅,加上清贫如洗的家境,他几乎对这次相亲不抱希望。但因朋友之意,或因想看美女也是正常男孩的正常的本能,他还是来了。

    沙滩上的阳光柔和,河岸上的杨柳依依摇曳,树上的小鸟欢快歌唱,河水清清不知疲惫地流向远方。超众耐下心来等待,等待自知不可能实现的渴望。

    小船悠悠地出现在河面上,愈来愈近,两个女人站在船头指指点点。超众的朋友在大声疾呼:超哥,快过来。

    超众当然不紧不慢地向小船靠拢。因为心中早已埋下了念想:渴望,不抱希望。所以低着头向小船走去。上船之后,抬头一看,傻眼了,站在超众跟前的,确实是位美女。瓜子脸,眼睛水亮水亮的,含情脉脉地意欲滴出诗意。身材婀娜,曲线凸显,衣着简朴而得体。

    哎,哎!超哥坐下来说说话好吗?朋友看他发呆的样子,赶紧出面招呼。

    超众坐下来了,冲着美女腼腆地点了一下头。

    小船悠悠,顺着流水往前走。兰溪河水本不湍急,船速不很快,摇桨的船工也懂味,把捏手上的功夫,让小船尽量平稳悠然。

    话很少,超众使劲地搓手,搓得肤泥掉在船地面上白白的一群。罗霄山也不说话,兰溪河也不说话,两岸的鸟儿也停止了歌唱,就这样他们游了一个上午。

    她叫花儿,虽然有点俗,但人如其名,真实好看。她的闺密叫蝶儿,蝶儿很一般,普普通通山村闺女。看上去好像还有点贫血,眼睛和鼻子的位子长的不在应该在的地方,牙齿也有点黄,可能是喝含硫量超标的自然水喝成的。身材也不怎的,圆规一样,下长上短。但人很随和,总是笑,笑得很开心,好像时时在喝蜜蜂糖水一样。

    回家的路上,超众的朋友告诉他:有戏!

    “戏”,是个好东西同时又是坏家伙,懂哲学的人都懂辩证法,就像“下雨是好事吗?”,久旱逢甘霖,是雪中送炭,久雨成涝便是灾难。戏有喜剧和悲剧,喜剧皆大欢喜,悲剧恐怕都思避之。

    正当花儿和超众的爱情戏准备开场之际,花儿的母亲四十出头患上了白血病,需要大数额的医疗费。为了救母亲的命,花儿嫁给了镇上有名的煤矿老板的儿子陈有望。

    陈有望是超众的高中同学,人长得也算帅气,个儿一米七多,不肥也不瘦,喜欢唱歌,打篮球。品行也不坏,除了读书成绩差,其他各方面比超众差不了多少,加上家中殷实,追他的女生排着长队。按农村的说法,花儿能嫁给陈有望是花儿的福气。

    花儿的婚礼真个儿气派,盖了小镇上历史以来的帽,花儿举行婚礼的那一天,超众也去了,他站在礼堂一角,默默地为花儿祝福。回家以后点上煤油灯,挑灯夜读,渴望来年金榜题名,证明自己也很棒。

    花儿婚后,公公把煤矿的股权交给了陈有望,花儿也在煤矿上管账,小日子过得比镇上的女人都强,而且还帮蝶儿在镇上开了家土菜馆。蝶儿嫁了个农民厨子,开起了夫妻店。农民厨子是个老实人,长相不咋的,爱心却多多,纯属渴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男人”。虽然挣钱不算多,但因夫唱妇和,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超众次年以优异的高考成绩考上了上海名校,毕业后分在北方一所高校担任社会学教师。也许是有心结,至今没有婚娶。

    时光好似兰溪河里的流水川流不息,不曾考究从何时开始,偏僻山村里流行了几句俚语: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男人的一生有渴望,当官发财死老婆;身高不是距离,年龄不是问题……

    兰溪河畔的深山老林,祖辈留下的丰富的煤炭资源,造就了一批有钱人,这些不学无术的有钱人,开始学坏了。嫖赌吸毒这些沉寂了多少年的污垢,突然死灰复燃。陈有望首当其冲,包二奶,养小三,吸毒,完全变了个人。花儿受不了了,毅然决然与陈有望离婚,陈有望十分绝情,绝情到让花儿净身出门。此时的花儿父母双亡,亲戚朋友十有八九退避三舍。只有蝶儿同情她,在土菜馆前摆了个擦皮鞋的摊子,擦一双皮鞋一块钱……

    “悠悠岁月,若说当年好困惑,亦真也幻,难取舍,……谁能告诉我,是对还是错,问询南来北往的客”。超众回老家探亲,听到这歌声,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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