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侄子上学了,妹妹隔几周就去学校值一次班,我问值班做什么,她说,就是轮流搞卫生。好家伙,我又奥特了,现在的小学生上学,搞卫生的居然是家长。想起我们小时候,一年级开始,每天放学后小组轮流打扫。洒水的、扫地的、擦桌子的、倒垃圾的,分工合作,愉快得很。特别是那每周安排的一节劳动课,简直堪称热火朝天。
开学第一天,上午报到,下午就是一学期最重大的劳动课。同学们吃完午饭,一个个从家里带桶子的、带锄头的、带撮箕的、带砍柴刀的、带扫把的……最轻松的是带抹布的,浩浩荡荡,俨然课本里民兵出工一样整齐地来到学校。学校的操场是土的,一到寒暑假就草木葳蕤。高年级的大个子拿起锄头除草的熟练程度不亚于父母薅草皮,手起锄落,一把一式,有模有样。拿柴刀砍柴草的一般是负责土围墙的边沿,围墙内外不安分的树枝和按捺不住从墙根使劲钻出来的枝枝叶叶,都要清理。锄完砍完,就洒水,用竹扫把扫干净。两个人一个桶,去学校附近的池塘抬水,女孩子站在池塘边的跳板上战战兢兢,男孩子早就挽起裤管冲进了池塘。然后一路晃荡一路歌唱,等抬到操场已经所剩无几。用手撩起水洒向操场,末了又提着桶子双双飞奔池塘。
竹扫把扬起的满操场黄土灰尘开启了新的学期。
往后每周的劳动课,分成了单双周,单周户外,双周室内。学校已经划分了卫生区域,一到单周劳动课,教学楼的前沟坑,后沟坑必须清理。泥沙多的拿锄头撅,泥沙少的用扫把挫,再用水冲干净。竹扫把新的时候最好扫,扫到后面就剩个短促促的扫把头,又硬又短的扫把头是挫沟坑最好的工具。学期中的操场几乎寸草不生,即使有个别调皮的小草想探出头来,也会在想法萌芽时被一双又一双的或赤脚或解放鞋踩得没有出头之日,中心地带更是光滑无比,只有偶尔跳绳或跑步扬起点点灰尘。几个同学拿着竹扫把从四面包抄,围墙边的落叶和被风吹至角落的垃圾汇聚一起,学校外面的垃圾堆就成了它们最后的归宿。高大的校长会在劳动课后,将那堆垃圾化为一堆灰烬。
劳动课不止户外,教室里里外外也是需要来一次彻底沐浴的。平时不擦的门、窗、玻璃要擦干净,平时不洗的簸箕要洗干净,黑板讲台要给它来个彻底净身。甚至黑板刷也要把连日集聚的粉笔灰在桌子边沿敲击干净。跑池塘抬水的把水桶放在窗户下,负责擦窗户的把带来的抹布打湿拧干,爬上窗台抹玻璃,抹几下就丢下抹布,让下面的人洗干净,接着再抹,只几个回合,桶里就是黏稠的黄泥水了,负责抬水的又该跑池塘抢占那个最好舀水的跳板了。
所有这些名副其实的劳动课,老师都不插手,只有劳动结束,他们才组队检查,在学校显眼的斑驳的评比栏上,给各班评上五角星、三角形和叉三个不同等级。
很庆幸在那个物资贫乏的年代,我们还有另外一种形式的劳动课,叫做手工劳动。学校安排在双周,手工劳动课成了我们翘首以盼的向往。手工劳动课每个同学有一个手工材料盒,里面是一张张印着彩色漂亮图片的硬纸壳。我们拿出早就自带好的剪刀,沿实线剪下各种图形,然后对着纸壳下方的那个完整的成品图,开始折、翻、粘,遇上需要用针线缝的,大家就轮流共用,有的还要用上细铁丝进行弯折。家庭条件好的同学会带糨糊,我的桌上永远是一堆饭粒。手工劳动课成了同学们最互助最认真的课,也是最有成就感的课,几乎所有同学,都能在下课前完成制作。我们班上那个年龄最大,成绩最差,户外劳动课最卖力的男生,手工作品做得最好,因此他成了我们的劳动委员。
多年以后,当我看到现在孩子们买的手工材料包,简直亮瞎了眼,剪刀、针线、胶水、橡皮泥,长的短的粗的细的各类空心的实心的塑料管子、铁丝,还有各种颜色各种粗细的绳子,光是那不同厚度不同质地不同颜色的纸就有几十种,纸、布、大块小块的塑料片、木头板,应有尽有。可我,还是怀念从前的单双周劳动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