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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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百夫长

    儿时,我家住在三间土屋里,前面天井,后面院子。只要推开后门,便仿若打开了纳尼亚的魔衣柜般,瞬间进入一片青绿的海洋。后院周边栽种杨树、椿树、苦楝树,树与树之间用竹篱笆连接。中间是一畦畦整齐的菜地,长年种满瓜果蔬菜。西北角是一片竹林,微风吹过,翠竹轻轻摇曳,竹影婆娑,“飒飒”作响。靠近土屋的空地上,种有数棵果树,花开时节姹紫嫣红,为后院增色不少。

    菜园在后院里占地面积最大,也最为热闹。“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冬去春来,首先登场的是韭菜,每年春天,母亲都会种上长长的一畦。除此之外,她还会种上香菜、生菜、南瓜、茄子等等。清明过后,各种菜花竞相开放,红黄粉紫,争奇斗艳,招来了蜜蜂,惹来了蝴蝶,引来了蜻蜓,好一幅“莺啼燕舞蝶儿忙”的热闹景象。夏秋之际,黄瓜、苦瓜、丝瓜高高在上,辣椒、茄子、西红杮甘居其下,各种瓜菜高低错落,各得其所。到了冬天,唱主角的换成了萝卜和白菜。母亲做的腊肉火锅少不得白菜,而大骨头炖萝卜,也是绝配。当菜园被皑皑白雪覆盖时,一年的时光便悄悄溜走了。

    如果说菜园是母亲的,那竹林便属于父亲。历经岁月洗礼,竹林越长越密,青翠欲滴。农闲时,父亲从后院砍来竹子编出各种各样的筐篓笼箕,一部分留下自用,一部分卖钱补贴家用。有时,父亲还会用竹子编制一些稀奇好玩的玩意儿。有一年腊月,村里准备成立龙灯队,父亲自告奋勇地说交由他负责,不要大家出一分钱。然后,父亲开始没日没夜地鼓捣他的龙,先照着书本在纸上画出龙的样子,然后用篾条编制龙头、龙身、龙尾,随后又买来五颜六色的布,缝制好后张挂在龙身上,最后再用漂亮的贴纸装扮龙。寒冬腊月,老家晚上的气温零下二三摄氏度,父亲双手长满冻疮,眼疾复发痛得流泪。父亲不为所动,小年前夜,终于把龙灯做好。那年春节,龙灯给村人带去从未有过的欢乐,父亲也乐得开怀大笑。

    放眼整个后院,我唯独对那几棵柚子树不太喜欢,总觉得柚子太涩太苦,父母亲却拿它们当宝贝。父亲抓了野味回来,必会在锅里放上几片柚子叶调味,然后叫上三两个朋友畅饮。父亲为人敦厚,酒量又不好,每饮必醉。后来,父亲便得了胃病,经常半夜胃疼。有一天,母亲寻来一个治病偏方,需将半熟的青皮柚子煮熟后食用。有一段时间,父亲便戒了酒,天天皱着眉头吃柚子肉,啃柚子皮,喝柚子汤。半年后,也不知是柚子的功劳,还是戒酒的缘故,父亲的胃病果然好了。一想到父亲吃柚子时的痛苦表情,我对柚子便更加讨厌。长大后,我方才知道,其实柚子是无辜的,好品种的柚子水多味甜。想到柚子曾为父亲减轻过病痛,我愈发觉得愧对那几棵柚子树。

    岁月荏苒,时过境迁。早在三十多年前,土屋便已不复存在。父亲去世那年,母亲又叫人砍掉了竹林。此后,家中一度无人居住,菜地由此荒芜,果树大多凋零。五年前,老家修了新房,母亲回家长住,在屋后养鸡种菜,莳花耨草,后院这才慢慢重新焕发生机。

    儿时的后院,像一部古老的时光机,静静地守在那里。夜深人静之时,每每想起故乡,我总会忍不住想起它,心里便会生出许多慰藉,那里有我永远割舍不断的童年记忆,那里寄托着我多年之后的田园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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