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湘林
那天,我和友人漫步田野,且谈且行,举目眺望,大地如诗如画,金黄色的油菜花是主基调,还有些裸露的田块,长着些绿草,蓬勃的生机与枯黄的禾蔸,相映成趣。蓦然,不远处的田间,一幅绚丽多彩的图景映入眼帘,那是在如翠绿绒毯上面,开着许许多多红艳若紫的小小花朵,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醒目!那不是紫云英吗?一阵惊喜,暖意涌上心头,我领先大步走向那里。
真的是紫云英,多年不见的小花。在两坵方整的田垄上,是整片开放的紫云英,在密密匝匝绿叶的衬托下,闪耀着钻石般晶莹的光彩。
多年不见,我不禁观看这些可爱的小花朵。它们还是当年的模样,呈伞形,比叶子略长,苞片三角形状,花梗很短,花萼如钟状,花冠呈紫红色,状若蝴蝶,先端微凹,基部渐狭成瓣柄,翼瓣较旗瓣短,瓣片长圆形。而那些绿叶与花儿又长于多分枝匍匐的藤蔓上;绿叶有叶柄、叶轴之分,先端钝圆或微凹,基部宽楔形。紫云英可能因花色而得名,但它是和藤叶连在一起的。“好花还需绿叶衬”,紫云英作了最好注脚。
我对紫云英太熟悉了。上世纪80年代前,春天一抵达,农村满田野都是紫云英,和金黄色的油菜花是绝配,成为乡间巨幅浪漫图景。
紫云英的生命周期有七八个月,跨越两个年头。每年白露节后,农友们把栗竭色的紫云英种子,轻轻均匀地抛撒在一块块湿润的稻田,既不需要施肥,也不需要治虫,任其生根发芽。十天半月过后,田泥中拱出密密麻麻的仅长了两片极细的叶芽。它们就这么悄无声息,艰难而又倔强地生长着。金色的秋季,是晚稻收割的时节。此时,它们还只是一根根十分纤细的小茎,上面托着的几片柔柔、嫩嫩的叶片。秋风飒飒,万物凋零,它们却欢快地摇曳着细嫩的柔弱的腰肢,全然不知生死考验即将降临:老农、小伙、姑娘们,欢笑着来到田间,银镰闪处,沉甸甸的谷穗纷纷倒下,打禾机声音隆隆,无数壮实的脚毫不在意地踩在它们身上;它们有的掉了几片叶子,有倒伏了枝干,有的甚至折断了唯一支撑身躯的主茎,更有甚者是被深深地踩入田泥里,甚至那笨重的打禾机也在它们身上来回碾压。然而,它们没有因此丧气、悲伤、绝望。过不了多少天,它们竟从泥沼里站立起来,挺直腰杆,伸展出嫩叶,在萧瑟的秋风中摇曳。
越冬前,农友们为它们的成长颇费了点劳作,在田间开好横沟、纵沟以及田边的围沟,达到沟沟相通,排灌自如,再也不让雨水浸泡它们。做到雨过田面不积水,以利全苗、壮苗。仅此足矣!此后几乎再不要世人为其劳心费神,只静候来年春天绿色精灵的蓬勃生长。那些小小的紫云英,果然不负期望,顶霜冒雪,暗中积蓄着能量,悄然营造着来年的辉煌。
跨年生长的紫云英,度过了三九严寒,在春天风华正茂。蜜蜂前来采蜜,孩童们结伴嬉戏,少女们会摘几朵最鲜艳的花儿插在发结上……而紫云英们在绿叶的拥簇下静静地立着,似乎在等待最为神圣的时刻。
原来,紫云英不仅美丽,而且为农家一宝,是最为优质的有机肥料,株体腐解时对土壤氮素的激发量很大,因而在等氮量条件下对后作的增产效果特别强,在农田生态系统中维持农田氮循环。农作物尤其是水稻尤喜紫云英生态肥,产量品质均可达到高水平,特别是稻谷品质,化肥生产的难以企及。人们常说,以前的稻米为什么特别香,答案可能就在这里吧。
但紫云英要华丽蝶化为有机肥,就要在其生长蓬勃、豪放壮烈、鲜花盛开的时节,其时早稻浸种育秧开始,它们的生命最为辉煌,然而它们在来不及看到自己落花结籽时就牺牲自己,在水和泥土沤化中成为新一代生命的养料。“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于是,才有夏日稻花的怒放,秋日稻穗的希望。
紫云英的奉献不止于此,它还是牛、猪等牲畜最喜爱的食物,蜂蜜蜜源之一,甚至人类都撷取其嫩茎当蔬菜……
多年不见,紫云英回来了,紫云英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