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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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走外婆家的路上,可以观赏水车,所以常常盼望去看外婆。其实,水车就在村南的洣水河边,但是,童年时总以为是遥远的远方。

    跟着一大帮子人去外婆家拜年,寒冷的天气,路上结着冰,稍不注意,就是一个趔趄,倒在地上,甚至滚落到渠道下的水沟里。我们像企鹅一样,毕恭毕敬地站在渠道的闸门口上,哆嗦着身子,眺望着水车。车架上冰凌凌的,银光闪闪,水车一副众人皆冻我独傲的霸气,不停地车水,搅起一丛丛蓝蓝的水汽。水车的敬业与勤劳,深深地印在我心里。

    母亲回娘家时,大地莺飞草长。在好奇心驱使下,我们像小鸟一样,飞向水车。水车立在生长着长长的青草和野花丛中,虫鸟飞舞。阳光下,水花如万花筒,变幻出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颜色。水车像纺车,我仿佛看见祖母坐在旁边,辛勤地摇着,纺出万紫千红的长长布匹。水车“吱吱啊啊”地唱歌,美妙动听。望着听着,忘了赶路,母亲催着才恋恋不舍地动步。

    炎炎午后,母亲要我们送一条柴鱼给外婆吃。我们用草绳拴在鱼口里,担心鱼干死,母亲叮嘱我们一路上记得把鱼放在水里,让它喝几口水。开始,鱼提在手里,使劲地摇头摆尾,鱼尾拍得我踉踉跄跄。渐渐地不动了,毒辣的太阳晒得鱼皮起了鸡皮疙瘩,我以为它死了。到了水车处,我想把它放在水下冲凉,鱼一闻水声,觉得逃生的机会到了,拼命地一摆身体,脱离了我的手,迅速地溜跑了,钻进水草下的岩石里,无影无踪。真是好心没好报,半路丢了一条鱼。

    夏天到了,河水很深,不敢跟着大孩子贸然下河,我们赤裸着身子站在水车下,让水稀里哗啦地倾倒在身上。我们用网接在水下,五颜六色的鱼嫩仔落入网兜,倒入桶里,回家用油炸了,香嫩可口。陌生货郎路过,口含的炸鱼香,带到一村又一村里,传说愈远愈香愈久。

    在梅雨季节的一个下午,大雨磅礴,河水浊浪滚滚。村里一个老渔民用竹杠架起渔网,放入水车旁的河里网鱼。一会儿,他感觉有东西在网上重重地撞击,他用尽力气,迅速往水面上拉,网浮出了水面,一条黑黑的鱼哗哗地掀起水花,老人脚蹬在石头上,身子向后倒,渔网离开了水面,他拼命地一扯,渔网借助大风,落在草地上,一条四五十斤重的青鱼,蹦起一米多高,他奋不顾身地扑上去,压在鱼身上,用食指扣住了鱼嘴,一手抱住了鱼身,鱼卷起尾巴,把老人掀翻,双方在地上翻卷着,扭打在一起,卷到了河边。老人年轻时,学了几套拳术,手脚还灵敏,眼看就要落入河里,葬身鱼腹,老人临危不惧,一手抓住水车的脚,一手死死扣住鱼鳃,鱼拼命扭摆身子,掀起的水浪丈把高,鱼尾狠狠地打在老人的头上,老人眼冒金花,鱼挣脱了老人的手,跑了,留下一根血淋淋的腮骨,老人跺着脚,长叹不已。暮色苍茫收网时,鱼篓子空空如也。他带了那根鱼骨,怅然若失地回家。从此以后,他衰老了许多,不能下河捕鱼了,只是逢人便说:“水车边,那条青鱼真大,可惜跑了,骨头还在我手里。”照例他要从裤兜里掏出那根血已干的鱼骨,以此证明他曾确实捕到了一条大鱼。没几年,老人带着这根鱼骨逝世,但是这个凄败的故事一直流传到今。

    春夏秋冬,水车不紧不慢地转着,灌溉农田。望着青青禾苗转眼变成了金灿灿的稻谷,农人皱巴巴的脸儿笑了,小芹的心儿也乐了。水车见证了小芹与乔儿两小无猜的成长、情窦初开的羞涩和纯真美好的恋情,这对年轻人计划秋收后走进婚姻的殿堂。一天,乔儿正在田里干农活,听见征兵广播。他锄头一丢,直奔村部报了名,参了军。启程的日子,小芹依依不舍,走到闸门口,乔儿指着水车说:“你就是那个水车,永远在我心里转动。”乔儿挥别了恋人,小芹的心儿跟着水车欢快地转着,唱着古老的歌谣,鸿雁传书中,幸福的涟漪荡漾在两人心田。结婚后,小芹随了乔儿,去了边疆。风风雨雨几十年,水车老了,倒了,但在这对伉俪心里,水车一直在转动,幸福的涟漪欢快地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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