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聂鑫森

书评

林希

小说家聂鑫森，小我十三岁，学识渊博，我尊之为学长。近日得知聂兄有新作《书鱼馆主》面世，我立即微信致函，索要电子文档，聂兄宽仁，费神发来电子文件，即刻下载捧读。随之一泓清泉渗入血脉，顿觉神清气爽，丝丝甘甜，读罢，习惯思维，此篇佳作所述何事，不得要领，好像没有写什么大事，类若些随意文字，老人俞樾《右仙台馆笔记》，似曾相识。

这就是聂鑫森，这就是聂鑫森的小说，于平静处带你神游大千世界，某些句子看似平淡，却小中见大，此中有世间冷暖，有人间苦乐，有喜有忧，有爱有怨，一切皆在远处隐现，小说中走来走去的芸芸众生，有你的亲人，有你的芳邻，最最重要，有你自己。

小说写到如此境界，不必荣登当今文学圣殿的大雅之堂，我称聂兄是小说家，不为不敬也。

如是，有儒家义士，喟叹当今文学界低估了聂鑫森的文学地位，让聂鑫森安安静静地写他的小说，让读者安安静静地读聂鑫森的小说，一切尽在无声无息之中，岂不是很好？

少时，读过契诃夫一篇小说，时在早春，冰河融化，偏远农村，一重病农妇远道请来医生，患妇痛苦解除后，医生驱车还家，不幸冰河融化，医生落入冰河，至此小说收笔，你道这篇小说写了什么？

偏偏我于此记忆深刻，那宁静贫穷的俄罗斯大地，漫长寒冬后初融的早春，叮叮马铃、的的马蹄的声，荡起阵阵回声……以及等待救治的农妇、辛劳的医生、救治后还家时微明的天色、冰河上吱吱的裂冰声、归家心切的医生、白色的鼻息、胡须上的冰花……然后一声暴烈，马车落下冰窟，没有呼救，没有挣扎，一切归于宁静，俄罗斯，依然是寂静的俄罗斯。

这就是契诃夫给予你的一切。

那么，聂鑫森的小说又给予了读者一些什么？

真是一言难尽的奇葩景观，在聂鑫森的小说里，你看到的是人们心灵深处的隐秘，是一种他们绝不肯向你述说的情感经历，或者是融在他们血脉中的文化印痕，聂鑫森小说中每一个人物的举手投足，都只是他们的生命显现，而不是被作家文字塑造的规定行为。

在聂鑫森小说中无论是儒士的雅好，还是劳者的技艺，一切一切都是他们的生命本能。而聂鑫森更是将这一切纷杂的生活现象，带入进中国传统文化的审视和思考，于是就有了梁正音先生无论是喜是忧都随处唱就的那段“劝千岁，杀字休出口。”（《青瓦屋顶上的晒楼》）或者是那位无论见到什么人，第一句话总是要说：“您的名字来自古诗……如何如何”的《鸟医》。此类各种现象，已经是一种永世不会改变的生命现象，正如聂鑫森先生在他另一篇小说中述说的那位贺先生，他以庄子的名言对自己一生作总结：我“生为附赘悬疣，死为决疴溃痈”。就这份样子，死了也就拉倒了。

生命的顽固，有时可敬可佩，有时又可悲可怜，而中国传统文化又将一个“恒”字视为是无上的人生境界，在聂鑫森先生笔下，我们看到了守恒在顽固状态中的芸芸丛生。

聂鑫森先生隐于湖南一隅，与周围百姓同喜同乐，偏偏聂君深染湖南乡贤雅癖，沉浸入血脉中的文化素养，使他永远以智者的目光审视世界人生。他看到的芸芸众生，无不可亲可敬，直到那些“清高从未合时宜”的书呆子，更是令人怜悯，也更可亲。

听说电脑有一项功能，能将文字转化为声音，将书写文件变为声音文件，我正在学习这项技能。等我学会这项技能，一定将聂兄的小说转化为声音读物，到那时微微合上眼睛，一字一字地让聂兄文字渗入我的心间，那该是何等无上的享受呀，聂鑫森以他的书写向你讲述他身边的故事，读者不仅读到了文字，更听到了述说的声音，聂鑫森小说渗流进你的心间，我们在用心地聆听聂鑫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