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销面条 陈叶斐

真情

超市在搞大促销，促销商品的种类多，幅度也大。她看中一款平时常买的品牌手工拉面，原价九元一包，现价五元，重量为一公斤。老公和女儿都爱吃面条，干面条保质期也长，趁现在打折多买些，于是她拿了五包面条放进购物车中。

加上水果，酸奶、鸡蛋和其他一些零星物品，她提着满满的两大购物袋回家了。平时她也是这样，本来并不打算买多少物品，到了超市总会东拿一点，西拿一点，特别是碰到搞促销的时候，最后总是买了比原来多得多的商品。

可是，今天仅仅这五包面条就有五公斤，才走了一百多米路，她就手麻了。“太不合算了，贪小便宜吃苦头。”她把购物袋放在地上，边歇息边懊恼地想着。忽然，母亲右肩上挑着满满一担青菜，左手提着一桶清水的画面，在她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闪现。

四十年前，母亲经常这样担着自家种的蔬菜到离家三公里的集镇上去卖，以换些现钱贴补家用。亲戚间的人情往来和她们三姐妹的学费以及过年买新衣新鞋的费用都要靠这些钱。由于父母的勤劳能干，她家里一年四季总是有不同的农作物可出售，青菜、毛豆、冬瓜、葫芦、南瓜、茭白、萝卜……记忆中，母亲并不是简简单单只挑一担农作物就上街，好些时候还会在手上再拎些别的，比如那桶清水，就可以洒在青菜上，使青菜看起来更水灵些，卖个好价钱。

有年冬天，母亲一大早就挑着腌白菜去集镇上出售。她发现母亲把两只腌白菜缸放在筐里，忍不住问：“为何要带菜缸去啊？”母亲回答说：“这样大家会觉得腌白菜是刚从菜缸里拿出来的，鲜嫩。”她不知道那天这一担物品有多重，但后来她读到白居易的《卖炭翁》时，一下子就理解了那句“心忧炭贱愿天寒”。卖炭翁为了能使炭卖个好价钱，宁愿天气寒冷些，而母亲为了让腌白菜卖个好价钱，宁愿多负重两只腌菜缸。后来听母亲说，那天的腌白菜果然比平时卖得更快、价格也卖得更好。回家的路上，母亲挑着那两只空菜缸去了百货公司，给她买回了一件最时髦的大红色滑雪棉衣。又轻又软又漂亮的滑雪棉衣在那个年代是奢侈品，直到现在她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整个村子里第一个拥有滑雪棉衣的女孩子。

母亲总是这样在清晨的时候，挑着满满的一担又一担自家种的农作物上街去售卖，无论酷暑与严寒。为了有个好卖相，母亲很多时候宁愿多负重一些。不仅仅是腌白菜连缸担到街上去；又比如，出售茭白的时候，为了使茭白看起来更新鲜水嫩，母亲就连着长长的茭白叶子一起挑到市场上去。母亲的农作物，也总比别人的售得快，价钱又好。现在看来，早在四十年前，智慧的母亲已是一位促销能人了。

伸了伸发麻了的手，顺便做了几个舒展动作。她忽然想到这几天母亲的胃有点不舒服，必须吃软一些的食物才舒服。“明天就送一些面条去给母亲，再告诉她这是促销价买到的，母亲一定会很开心的，老一辈的人最喜欢实惠的商品。”她心里暗暗想着，边拎起两只购物袋，小声地哼着调儿，大步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