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荔枝罐头

  • 上一篇
  • 下一篇
  • 周末逛超市,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人目不暇接,坐在购物车上的女儿不停地问东问西,显露着她心情的雀跃。突然,她伸手扯了扯我的衣袖,示意我将购物车停下来,然后用细细的小手指着货架上的物品问我:“妈妈,这是什么呀?”“是荔枝罐头。里面那些白色的圆形物就是荔枝肉。”她似乎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要将荔枝剥了皮装在玻璃瓶里,“不是直接在水果店就能买到吗?”

    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日常吃的都是新鲜水果,对于装在罐头里的水果,确实接触得很少。但在二三十年前,水果罐头则算得上是奢侈品级别的美味。

    上小学三年级那年,长沙的表舅爷爷一家来株洲看望奶奶,顺便带来了一些礼物。我家分到了一瓶荔枝罐头。在此之前,我已经吃过一次荔枝罐头了,甜甜的,软软的,糯糯的口感,让我久久无法忘怀。这瓶可比上次的大多了,差不多有两倍那么大。父亲将罐头小心翼翼地装在一个布袋子里,回家路上,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我不停地问:“爸爸,这瓶罐头什么时候可以呷啊?”父亲摇了摇头:“现在不能呷,还等一阵吧。”

    到家后,父亲将罐头放在了客厅柜子顶层右上角的最里边。家里的零食干货,基本都放在那个位置,对于年幼的我来说,那是一个无法企及的高度。接下来的日子,父母一如既往地忙碌着,有空就去照看生病的姑姑,而我心心念念的,只有那瓶荔枝罐头。

    周四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坐在客厅里,用不锈钢大勺子舀着罐头里的荔枝吃,一口一个,连糖水都一滴不剩。醒来后,擦着嘴角的口水,我盯着客厅里的柜子看了很久。到学校后,我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上课,脑子里盘旋着的都是荔枝罐头的身影。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放学,我一路飞奔着跑回家,连往常一同回家的小伙伴们的呼唤都没顾得上。父母跟往常一样没在家。我迅速搬来家里最高的那把木凳,踩在上面,踮着脚,使劲伸长着手,恨不得将全身的力气都放在右手这五根指头上。终于,中指指尖碰到了玻璃瓶,我内心狂喜,一点一点抠着瓶身,将其慢慢转向自己的方向。

    功夫不负有心人,荔枝罐头顺利被我拿到手了。如何将其打开,又成了横亘在面前的一道难题。我尝试着徒手开盖,但难度系数实在太大,思索片刻后,我找来父亲平日修理用的工具起子、小铁锤和钳子,将起子金属的那头放在盖沿上,一锤一锤将盖子敲出了一个豁口,再用钳子夹住豁口处的盖子用力一扯,成了!

    或许是付出了“劳动”的缘故,那瓶荔枝罐头闻起来特别香,吃起来特别甜,连父母给我备下的午餐都无暇顾及。摸着滚圆的肚子,打着带有荔枝味的饱嗝,我心满意足地回学校了,却忘了“作案现场”还没有收拾。

    到家时,看着脸色铁青的父亲,我知道事情已败露,不由得耷拉着脑袋,动作也谨慎起来。晚饭后,父亲将我拉至一边,“你知道那瓶罐头,本来是要怎么处理吗?”我摇摇头,局促地搓着衣角。“姑姑病了这么久了,胃口一直不太好,我原本准备明天拿这瓶罐头给她开开胃。”父亲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我内心一惊:姑姑因为心血管的原因已经在家休养了一段时日,确实常常听大人说起她胃口不佳,我也担心了一阵,但没想到这瓶罐头的用处竟是这个!“爸,我错了,不该偷偷吃掉罐头。现在怎么办呢?”父亲到底是舍不得对我动手,见我认错了,内心一软,语气也跟着柔和了起来:“明天我们一起去百货商店,用你的压岁钱和零用钱再买一瓶。”

    几十年后的今天,我早已不再为一瓶罐头而馋,但那瓶罐头的味道却和姑姑尝着我买的罐头的画面一起,永远留在了脑海中。

  • 上一篇
  • 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