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火笼

彭新平

“爹亲娘亲，不如寒冬里的火笼亲”，虽然这只是老家有关冬天取暖的一句俗话，但足见山里人与火笼的亲密程度。

小时候，南方的冬天，山里湿气大，即使未下雪，早上起来也经常是满山白，霜风凛冽，冷得人直哆嗦。那时的“取暖器”就是火笼，几乎家家户户人手一个。

火笼的筐子是用竹篾编织成的，根据火钵的大小编织成不同大小的篮筐，再用竹片压弯安装一个手提柄，远看还有点像小花篮，有的还会用铁丝编织一个漏花罩子，以防烧坏鞋袜。

外公是个篾匠，我小时候家里用的火笼基本都是出自他的手。制作篾火笼有讲究，外公说，最好选用冬季当阳第三年的竹子，不嫩不老，韧劲刚好，这样的竹子编出来的火笼就经久耐用。他编织的火笼总是供不应求，一来他只有秋冬季才会砍竹编织，数量少；二来他能编出花篮式、灯笼式、漏花式，花样多；三是他编织的火笼手提柄可以给小孩当小凳坐也不会坏，结实耐用。

那时，我们村里家家户户都是烧柴灶，火笼里的火炭都是弄三顿饭时灶膛里烧的。大家都会把材质硬的柴留在冬天烧，这样的柴烧出来的炭火就更经久耐烤，少则可保温三四个小时，如果火笼大，火炭好，就能取暖大半天。

早晨，母亲做饭，待灶膛有好多的柴火炭时，就用火铲将火炭铲进火笼里，然后铲些热灰轻轻地盖在炭火上面。她把铲好的火笼提到房里，上面罩上一个烘衣物的焙笼，将我们要穿的衣服放在焙笼上烘，等到衣服暖烘烘的了，母亲就叫我们起床。我们从暖和的被窝里爬出来，穿上母亲烘暖的衣服，在火笼的温暖下开启了新一天的生活。

读村小时，我们也会提着火笼去上学，只是路上要格外小心，一是怕摔跤，火钵泥烧制的，一摔即破；再则怕起大风，风大时容易将火笼上面那层灰吹飞，这时火笼里的炭火就红火滚烫，太热了不敢提，火炭也极易化掉，所以，一遇到刮大风，我们就背对着风吹来的方向，将火笼提放胸前，一路或退着或侧身向前。在学校上课时，把火笼放在课桌下，脚冷就烤脚，手冷就提在手上烤，一身暖烘烘的，比多穿一两件衣服还管用。

有时，从外面玩疯回来，身上虽然热了，手脚却冻得冰凉，这时母亲抚摸着我的手，嗔怪道：“手都冻得冰条样了。”她便赶紧从围裙里面拿出火笼来，让我把冻红的手提着火笼取暖，一会儿手就暖和了，只是，有时手如果冻麻了，被火笼一烤，手一热就痛痒难忍得钻心。

记得小时候，冬天放露天电影，或生产队开会，人们都会提个火笼去。有时，听见啪的一声，就知道准是谁家的孩子又在打瞌睡，火笼掉地上了。每次去看电影，总是时不时地可以听到啪的一声响，这时如若听见了大人的骂声，火笼的火钵肯定四分五裂了。其实，不仅仅是看电影或开会才提着火笼去，就是平时串门或去喂猪潲等也会提着火笼走，除非生产劳动，几乎火笼不离身，因为这东西轻巧携带起来非常方便，人走到哪就把温暖带到哪，这早已成了山村人的习惯。

晚上睡觉前，我们喜欢先将火笼底脚用抹布擦一下，放进被窝里，先把被窝烘暖和，然后再把火笼提下来去睡。有时，舍不得提下来，躺在床上了还烤一会儿脚。只是，脚暖和了人极易睡着，弄不好，睡梦中将火笼一脚踢翻在床上，太危险。不过这方面大人们会非常注意的，毕竟安全是大事。

有时，无聊又饿，我们就用火笼来烤红薯，把它们埋入火笼里的炭火灰中，微火慢烤至火笼冒出轻烟，香气弥漫诱人时，我们就会迫不及待地把黑乎乎的红薯从火笼灰里扒出来，然后稍微吹两下甚至皮也不剥、烫也不顾，就直接送进口中，饱了口福再说，吃得满嘴灰黑，哪还管干不干净，嘴里吃得香甜，脸上溢着愉悦。

今天，太平盛世，物阜民丰，人们生活水平大大提高。冬天取暖用具早已各式各样，应有尽有，环保安全，但用火笼取暖的童年时光，印象极为深刻，烙在我的记忆里，抹不掉，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