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丽
单是看这张只有一抔泥土的花盆照片,我想任谁也猜不出泥土里究竟是什么。
这是我怀着无限期望种下的一个天麻,盆中的泥土也不是随便从院子里取的,而是从母亲的菜园子里掏来的。
第一次看见天麻花是在母亲的菜地里。地里的空心菜长得有半个人高,蓊蓊翠翠的,有些蹿得高的枝条还长出来细细的白花,但是旁边一簇有许多舌状花瓣的几朵花把我吸引住了。
“哇,这菊花长得太好看了!”我不禁赞叹起来。
“这不是菊花,这是天麻花。”母亲看着我惊奇的样子笑起来。
“天麻?就是药店里卖的那个天麻?”我看着眼前这几朵娇艳的花,实在不相信母亲的话。
“我也是这几年才种的,觉得花好看,就跟别人要来种子种了,没想到开出来的花这么讨人喜欢。”母亲说起这话不禁有些得意。她从来都是如此,让儿女高兴的事儿她也能跟着高兴起来。
“不过这花只能开几天,太容易蔫了,可惜了。”母亲又说。快八十岁的母亲自己都没有想到能说出这样的话,以前年轻的时候,屋里屋外忙得团团转,哪里有功夫去注意几朵花的花期长短呢。
我再走近一点,踩到菜地里,凑近这一朵朵天麻花,说真的,母亲要是不告诉我,我一定就认定是菊花了。一样有着精致油亮的花瓣,而且层层叠叠,还有那紫中带红的颜色,圆圆的花型,让你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是一种药用植物开的花。
大概是枝头上的花太美了,就总是让人怀疑埋在土里的根茎能否长出一个一个天麻来。
“能。”母亲的回答很笃定,不容置疑。
又过去了几个月,回到老家刚下车,母亲就从屋里出来,朝我喊起来:“你们回来得正是时候,我刚从地里挖了一株天麻,才长了两年,没想到结了这么多。”母亲边说话边把天麻从塑料袋里捡出来。
喔,好家伙!我仔细数了数,足足有四十五个!看着这一地的天麻,一旁的母亲更是得意欢喜,其神情像极了上回给我看她在镇上保健品店领到免费品的样子。
“怎么能结这么多?不是跟红薯一样吗,都是长在土里的,真奇怪!”我拿起几个长得像红薯的天麻,翻来覆去地细细摩挲,又轻轻地拭去黏着的泥土,脑子里充满了疑问。
“要不是你小姨说要拿几个做种,我还想留它几年,听说可以种四五年,能长一箩筐呢。”瞧着这几十个天麻,母亲很是开心。
我想起了在我们小的时候,家里的母猪下崽了,一般都是八九只,有时运气好,也能下十一二只,母亲和父亲就非常高兴,连走路都更快了,说话的嗓门也更高了,我和几个哥哥都欢欣鼓舞起来。
唉,人生中的相遇,相离,不就是这么简单吗?母亲已经多年不养猪,没想到一株小小的天麻就能够让她有一种源自心底的快乐,这是我们难以体会到的。
从老家回来时,我带了几个天麻。就在昨天,我将其中一个埋在了花盆里,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的阳台上除了多肉,除了君子兰,除了喇叭花,还有一个新的客人和我相遇。
静待它发芽,只为生命中那一点点不可名状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