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母亲纺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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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李美连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里,我们黄丰桥公社严塘大队严塘生产队,吃的穿的几乎都靠自力更生,我们队里的妇女们为了家人的穿戴,昼夜不眠地纺织。每天除了干农活,忙家务,还要织布,全家七口人的穿戴全靠她。如:由织纯土布,改为织花布;由做普通鞋改为勾时尚的绣花鞋;由手缝衣到棒针编织兼容……在1979年的时候,母亲被评为“三八红旗手”。

    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曾穿着母亲在家里织的棉布做成的衣裤,这种粗织布面料,是用木式纺线车纺出的棉线,是母亲日日夜夜、一线一梭辛劳的成果。当时,我们队里家家户户都有一架这样的木式织布机和纺线车,人们认为有了织布机,每个家庭就能“丰衣足食”。我家是个大家庭,人口最多时有7个人,母亲利用一切空余时间,将一团团棉花纺成了细线,又将一根根棉线织成了布。当时我们严塘生产队里的人没有买成品衣裳穿的,一家老小的衣裳,床上铺的盖的所需布料都是凭自己的双手在织布机上一梭梭织出来的。

    我母亲虽然没文化,但她是队里纺织的技术人员之一,记得有一个星期天的晚上,母亲先把我们带到织布的房,然后认真地对我们说:“孩子们,你们看,一块看似平常的手工织布,从纺线到织成布,工序繁多,得经过纺线、拐线、染色、浆线、络线、经布、安机、织布等十多个环节,所用工具也有十几种:纺花车、浆线杆、络子、杼、综、梭、织布机等。这看似复杂,其实只有你们勤学苦练,就能学好纺织本领,我们一起来试试纺织好吗?”母亲的话音刚落,我们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大声回答:“好!”母亲看到我们这么有信心,就高高兴兴地把点油灯放在纺车旁,那微弱的灯光随风飘荡。母亲不慌不忙地在这暗淡灯光下开始了纺线。

    母亲纺线之前先搓花卷,接着母亲与大姐一起将弹过的棉花抽一块儿,用细高粱秆先搓成长卷,放在一起长长的一摞,然后母亲就坐在矮小的木板凳上开始用纺花车纺线。她右手摇动纺车,左手抽出长线,一会儿穗子就由细变粗,线在穗上前后游走着,看到肚大了后就取下来,大约有二三两重。此时,姐姐有些手生,纺得有粗有细,还经常断线,或在钉子上走不匀。母亲又轻轻地摸着姐的头耐心地说:“孩子,不急,慢慢来,你初次织就织得这么好,以后熟练啦就好。”姐姐听母亲一番话,兴趣更高,大胆地反复练习,渐渐地越织越好。我跟着二姐拐线,这道工序母亲经常教过我们,我也能很熟练地将穗子上的线缠在大拐子上,这活我两个姐小时候没少做,她们更突出:一手用筷子插住穗,一手摆动拐子,一会儿线就缠在拐子上,取下来线就呈圆环状,这个比纺线快。为了使棉线光滑硬挺,好穿眼结绳,下一步就需染色浆布。

    母亲把花布先在开水锅里染上色,白布直接打浆。用少许面粉打浆,稠稀像煮过的面条汤就行,把棉线在面汤中上浆,上浆后的线有劲道、不易断、不起毛。浆后晾一晾,我们几个人就一匝匝套到一人高的浆线杆上,开始捋线子,为的是将粘在一起的线捋顺溜。用小擀杖撑紧再拧几圈,然后用力上下捋,下面可吊上个萝头,也可将腿伸进去用身体向下压。姐姐说:“我小时候最爱干这活,像荡秋千一样玩”。母亲边笑边用双手握住小擀杖用力撑几下,把线一匝匝捋顺捋直了就行了。一会儿,母亲放下手工活,让我们排队站在纺织机旁,她说:“织布是最重要的环节,技术含量最高,人也用得多,最少得四人:一人走线,两人挂线,一人看络子。走线得有一个经验老到的明白人,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就这样,日复一日,跟着母亲纺线,织布,染色,真是其乐无穷。还记得二姐陪嫁的蚊帐都是母亲亲手用麻织成的,母亲从地里把麻砍回家,在凳子上安装两块“人字”形的刀片,把一根根麻皮剥下来,再刨下上面的第一层粗皮,然后再将这些麻纺成线,接着织成布,最后用双手缝成蚊帐。我摸一摸这崭新的蚊帐,觉得非常厚实。邻居陈奶奶第一次看到这手缝的麻蚊帐赞不绝口:“这蚊帐估用几十年都不会破烂。”不久,母亲纺织蚊帐的事传开了,人们纷纷来观看,还请我母亲传授纺织蚊帐的方法与技巧。我目睹这一些,心里乐开了花,默默地为母亲鼓掌。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母亲手工织的粗布见证了我国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这土布,是几千年来的劳动人民世代沿用的一种纯棉手工纺织品,具有浓郁的乡土气息和鲜明的民族特色,是淳朴的劳动人民用原始的纺车,织布机一梭一梭精心编织而成,在我国纺织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现在人们崇尚绿色,在回归自然的消费潮流中,它所具有的纯棉质地、手工织造、民族图案、古老民间工艺等特点,显得尤为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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