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树辣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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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徐瑞

    黄瓜藤黄了、枯了,最后几条老黄瓜还吊在上面荡荡悠悠时,母亲把黄瓜藤一股脑儿扯出来,解开那些紧紧缠绕住竹瓜篱不肯撒手的藤条,竹瓜篱被捆住放屋檐,瓜藤丢到菜园的山畔边。豆角停止了冒花苞,即使每天浇水,也不再生出青绿的子孙,几天后,它们就倒下和黄瓜藤挤在了一起。

    同期的伙伴只有辣椒,母亲会保留到最后。眼见着黄瓜地里冒出了小白菜,豆角地里长出了莴笋苗,辣椒还豪横地霸占着菜园子的一大片土地。

    母亲会隔三差五去辣椒地摘辣椒,即使辣椒树早已不开花了,但辣椒似乎总也摘不完。

    等摆足了谱,母亲才仪式感满满地扯辣椒树。扯辣椒树比扯黄瓜藤和豆角苗更干脆更利落,随手一拔,连树带根的,还没有竹篱笆的牵绊。扯出辣椒树,敲敲树根上的泥,挑回家,放到院子里。待到厨房升起炊烟,母亲就系着围裙,到树上揪几个辣椒。这是正宗的扯树辣椒,个头偏小,红的偏少,有点蔫头蔫脑。扯树辣椒又叫秋辣椒,也称倒盘辣椒,意思就是好吃到爆,把盘子都倒了拌饭吃。

    扯树辣椒没有头批辣椒那么有青葱岁月的痕迹,也没有劲夏辣椒那份火爆,扯树辣椒带着一种沉稳、柔软。将扯树辣椒洗净,用菜刀轻轻一拍,拍扁的辣椒和着辣椒的汁水堆满了菜板。铁锅烧红,倒入辣椒,翻炒几遍,淋油、放盐,辣椒的异香和母亲的咳嗽从厨房传来。加入豆豉和切片的大蒜,起锅。白的蒜籽、黑的豆豉,绿的辣椒,一碗下饭的扯树辣椒就做成了。

    我们全家都喜欢吃扯树辣椒,上桌的第一筷子,都统一齐刷刷地伸向辣椒碗。扯树辣椒辣得温柔、清香,咸中带辣、辣中带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苦。头批辣椒也微苦,但那是嫩嫩的苦味,脆脆的苦。扯树辣椒的苦似有似无、韵味悠长,让舌根享受的不仅仅是美食,还有岁月的味道。

    院子里的扯树辣椒,就那样静静地待着。有时是母亲去摘几个辣椒,有时是我们,扯树辣椒可以连续一个星期还枝繁叶茂,让我怀疑母亲大夏天每天挑水淋辣椒苗的举动是否正确。扯树辣椒又确实神奇,好像那树上的辣椒永远也摘不完。母亲翻找一遍,抓一大把辣椒去了厨房,隔天,又喊姐姐去摘,姐姐摘完,我又去翻。虽然越来越少,但从没让我们空手而归过。即使刚刚全部翻找了一遍,只要你愿意再翻一遍,仍然会有新的发现。

    不记得啥时候开始,母亲不喊我们去翻扯树辣椒了,也没注意啥时候开始,扯树辣椒叶干了。每天无所事事晒着太阳的扯树辣椒,叶落得差不多时,慢慢就变成了扯树棍棍,扯树棍棍上面,偶尔还会有一个两个扯树辣椒像猴子一样,紧紧地吊着扯树棍棍荡秋千。

    当最后一棵扯树辣椒干透时,母亲拿来撮箕,把扯树辣椒搬进了厨房灶台下。划亮火柴,点燃扯树辣椒,塞进灶膛,会有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天渐渐地也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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