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岩寺听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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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历来喜欢寺庙的静虚,也曾到城内的庙宇里独游,抛开俗念,感受佛教圣境的清幽。

    云岩寺,在明月镇,属醴陵最南边的一个乡镇。我对明月镇的印象,浅显,甚至模糊。知道的,也是关乎云岩寺的一个传说:唐宝历年间,一个叫昙晟的和尚从江西云游到此地,突然看到奇景:九峰山山顶云蒸雾绕,幻如仙境,似有千佛在跃动。昙晟有所省悟,庄重地跪下身来,朗声发愿:从今要广为化缘,在这里建庵筑庙,使它真正成为一方圣地。昙晟面壁岩石下,苦心修炼,得道有成。死后谥“无住禅师”,得舍利数百颗,舍利塔建于寺院的右侧辖神殿内。

    车至明月镇,阳光朗朗,清风万丈。远眺罗霄山脉九党荆山支脉的九峰山,果见群山回护,山岩陡峭,古树参天,仿佛这就是上古时代神仙出没的地方。爬过长长的一道陡坡,隔着寺冲水库薄薄的雾霭与烟水,听到了寺里的钟声隐隐传出,云岩寺就掩映在这清静幽深的九峰山麓。

    九峰山至今仍有保护较好的原始森林,山中生长着多种罕见的树木。云岩寺门前及院内就有数十棵高大挺拔的谷口奇松、西坡神松、九峰五柏等古树。古树成林,佛性禅心,相濡以沫。当年,明代住持野符在谷口碑石刻下千古佳句:“古寺云岩,九峰名山。昙晟宝所,第一禅关。”野符住持抛散富贵,在此潜心礼佛,饱读万卷经书,度化了万千世人。

    下了车,仰望着这座幽栖在山林中的香火古刹,古老的建筑承袭着佛教文化,一砖一瓦,在质朴中透出内敛的深度,一花一木,都飘散着禅的韵味。这方江南净土,不止是佛门弟子追寻的佛地,也是所有生命和谐共生的圣地,更是远近乡民共同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地方。它承载着当地人们愿现世安稳、此生平安的梦想,也承载了海外行人的匆匆步履,他们带着天南地北的尘土,来过,又走了,留下的,是不同的夙愿与缘份。

    此时的我,不是悠悠过客,也不是匆匆归人,染一身风尘,来找寻心灵停泊的驿站。我从门前的古树下走过,走进了古刹千年的禅境里,当与镶嵌在大殿墙壁上的诗文对望时,闻到了一股久远的翰墨清香。诗文《云岩赋》为德斌禅师亲笔之作,模糊的字迹,历经沧桑,如今只剩下了光与影的痕迹。禅师将一生的光阴付诸云岩寺,参禅悟道,著有诸如《语录诗集》《颂古无位真人》等诗作。一方端砚,一只素笔,写入经卷里所表露出的深刻禅机。或许,他并不奢求要在历史上留下多么深刻的足迹,不曾想,正是因为他与众僧的诗作,掀起了醴陵自宋明以来理学思想和文化教育发展之盛。站在被岁月拂掠过的瓦檐下,在想,这是他们与生俱来就有的佛性吗?这世间,有谁,生来就是佛?

    低眉沉思时,殿内的钟声唤醒了我独自飘忽的思绪,双脚踏进了大殿的门槛,看那莲花座上,栩栩如生的佛像,想那浩瀚无穷的佛法,我却不知,红尘与佛界,相隔到底多远?那远离亲人故土,敲叩重门的僧人,在落下的发丝里,难道不牵系着故人?人生沉浮,如滚滚尘浪中的船只,又何处才是真正停泊的岸?问佛,佛不答。当灵魂深处在浩瀚的佛国里飞翔时,竟濡染了几分性灵,滋长了点点慧根。原来,佛门之道,并非主张选择遁世,只是红尘万象,各有各的缘法,有人追寻一生,被佛门拒之一世;有人低眉回眸间,便了悟禅意;船只系在人间柳岸,四方小院,守着流年,不贪不嗔,亦是幸福安康的彼岸。

    阳光将我的身影拉长,在精巧的回廊上,迎面走来两位尼姑,手捧经书,莲步轻移,一身灰色的布衣仍掩不住那婷婷身姿。她们的脸,那般纯净、空灵,有着荷花般的气韵,两人低头细语的神态,和美、恬静,给人万物皆空超然之感。后来了解到,她们是由南海来此修行的,每天上午11点出寺到斋堂吃一次饭,其余时间各自独守室内,守着心里的清欢,守着一份与众不同的信仰,将歌舞当梵音,酒肉作素食,与树木虫蚁共悟菩提。我听后,心生感动。我的信仰深藏闹市,太多的诱惑横在眼前,看似华丽,却常常感到空虚落寞。耳旁充斥的全是喧嚣的声音,在餐桌上大啖其食,做些假意谦让时,又何曾思考过它的来与去?

    观过观音堂,行走在梵音冲洗过的石径上,才发现,我又回到了来时的原处。人生亦如此,寻寻觅觅、来来往往间,不断地接受这般的轮回。据县志记载:“清季有恶少,倡议拆视(墓塔),斧凿才动,闻雷声促作而止。”古塔的精妙,潜藏的禅机,一直被世人津津乐道。在战火硝烟的年代,它那闪烁的佛光点护佑了醴陵人民的安宁,数次抵抗着屠城的入侵者,生命的强音在这里高声的呼喊过。那些日子,记得的人真的太多太多。

    半倚在奇松古柏下,思索着寺内被白云漂洗的旧事,从万人床、放生池、千年龙井等古迹里,似乎还能分辨出历史遗留下的淡淡痕迹。那些过往,如同精美绝伦的釉下五彩瓷,在光的作用下,闪耀着温婉与灵性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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