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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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时候家里很穷,父亲是孤儿,和母亲结婚时上无片瓦遮雨,下无寸土安身,还是生产队腾出了一间老旧仓库,父亲母亲才有了自己的新房。

    母亲是个勤劳贤惠的女人,在她精心操持下,这间破旧仓库渐渐有了家的味道。隔壁谭伯在县农机公司上班,是国家工人,每月有五十几块钱的工资,生活自然比我家要好。但由于母亲的勤劳能干,我们四兄妹在下雪天还能在鞋里穿双袜子去学校,尽管鞋袜上都打了无数个补丁,仍然能让不少同学羡慕不已。

    小时候我特别馋肉,但除了过年过节,平时饭桌上少见有肉末。谭伯家住我家隔壁,常闻到他家飘出的肉香,馋得我们兄妹四人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家咽口水。此时,母亲会叹息一声,轻抚着我们掉眼泪。那时,我已10来岁,隐隐能明白一些母亲心里的苦楚和万般的无奈。我对母亲说:“妈,你别哭,我们不想吃肉。”听我这么说,母亲哭得更伤心了。从那时起,我心里有了个梦想:长大后一定要赚很多钱,让母亲能天天吃上肉。

    生产队与村小学之间隔着一条河,去学校要走上5里路。冬季日短,放学到家时天早已黑了,但母亲每天都会到河边来接我们回家。那天,二弟因轮流打扫教室卫生耽误了10多分钟,刚到河边天就黑了。大家不见母亲来接,心里陡生惊慌,下了船后,我们四兄妹手拉手跑着往家赶。还没进门,老远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烧焦了的肉味。今天有肉吃?大家互看一眼,雀跃着跑进屋,只见昏暗的煤油灯下,母亲弯着腰在煤炉上煨烧腊肉皮。“今晚吃肉哦。”母亲见我们回来,笑盈盈地宣布了这个消息,大家不由得一阵欢呼。原来,这是谭伯家剔除不要的腊肉皮。可我看着母亲手里又柴又硬又黑的腊肉皮,心里有些犹豫:这真能嚼得动吗?

    母亲将肉皮背面放在火上慢慢烤,随着一股股浓烟腾起,肉皮被烧得噼啪作响。烧过后,肉皮表面泛起密密麻麻松软的肉泡,用温水洗净后,肉皮成了淡黄色。母亲边吩咐我把柴火灶点燃,边将肉皮切成一公分左右宽的肉条,倒进锅里,抓起一把自家做的豆豉,一勺辣椒粉,再放些盐。搅拌均匀后加入少许清水,待水全部漫过肉皮后盖上锅盖。大火烧开十分钟后,转用小火焖煮。大概半小时后,满满一大钵肉皮就端上了饭桌。

    那顿饭,虽然不是我吃过最丰盛的伙食,但绝对是记忆中最美好的一餐。此后,我几乎天天盯着谭伯家厨房的顶梁,数着他家挂在上面的十几块腊肉有没有变少。而晚上的梦里,常常梦见餐桌上盛着母亲烹制的那一钵子腊肉皮。时间过去了五十多年,那钵腊肉皮的香味还是那么清晰,只因那是难以忘却的母亲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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