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王跃文:小说家的良心,不能在真相面前转过脸去

  • 上一篇
  • 下一篇
  • 郭亮 整理

    讲座结束后,是现场听众互动提问环节,与此同时,线上直播间也收到不少未能亲临现场的文学爱好者的提问,王跃文先生都一一作答。记者援引数条,草列如下,以为读者诸君分享。

    问:曾有友人说,大学毕业的时候,老师郑重建议他读《国画》,您对此怎么看:

    答:中国古代君子,胸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必读之书是《论语》,他们相信半部《论语》足以治天下。若生逢乱世,想要出人头地,便读《战国策》和《孙子兵法》之类。乱世中要生存下来,非用策与计不可的。然而策或计用得愈多,人心便愈加险恶狡诈。中国人却偏要把心机曲折美化,叫做“城府深”,或曰“心思缜密”。我有自知之明,知道《国画》并非一部了不得的书。如果年轻人涉世之初真的必读《国画》,我愿诅咒它速朽!

    问:我们很好奇,作为一名作家,您的个人阅读是怎样的?有重复阅读的手边书吗?

    答:人的生命有限,我自中年以后把阅读时间看得越发珍贵了,所以绝不在非经典作品上花费太多阅读时间。经典作品会反复读,比如我会经常重读《红楼梦》《安娜·卡列尼娜》《静静的顿河》《百年孤独》《卡拉玛佐夫兄弟》之类,每年保持近千万字的文学阅读量。

    问:在讲求销量、粉丝量、点击率的当下,您认为好的文学作品应该具备怎样的现实意义?

    答:面对坚硬的现实,文学的力量是有限的。文学的救世作用不能高估,我从来没有这样的野心。然而,文学至少可以用来思考,作家思考,读者也思考。人的大脑只要没有退化到丧失思维能力,文学就有其存在的意义。何况,文学的社会意义至少其狭隘的意义,它还有审美等多方面的意义。

    问:您三十余年笔耕不辍,作品每出必爆,您创作的灵感来自哪里?

    答:只是爱着文学,就写自己最熟悉的生活。我浸染红尘日久,耳闻目睹,亲见亲历,胸口时常激荡起悲悯和哀伤。如果我是画家,也许会在画布上挥洒很多惊世骇俗的色彩;如果我是歌者,也许会一路行吟长歌;可我是作家,就写小说。我没有想过什么使命和责任,最多只是出于作家的本能。

    问:您创作了这么多作品,也阅读过很多作品,您觉得,什么样的作品才是文学经典?

    答:文学经典是时间追认的,这是铁律。经典是人类用漫长的时间共同淘洗而余下的文明结晶。人类的共同价值必是向上向善向美的,因而,文学经典也必须具备这些人类公认的品性。

    问:您如何看待自己身上不断变化的类型化标签,比如“官场小说家”等?

    答:有人读《国画》,说我是官场小说家;有人读《大清相国》,说我向历史小说转型了;有人读《爱历元年》,又说我向都市小说转型了;我写《漫水》那样的乡村小说也有不少,是否据此也要认定我是乡村小说家呢?我从来不承认自己有所谓转型,只能说明我创作题材多样。但是,写作的过程,也是作家成长的过程。

    问:从《国画》到《大清相国》,从《漫水》到《爱历元年》,您的小说作品不断满足着读者多层次的审美体验,您自己又是如何定义好小说的呢?

    答:我心目中的好小说,首先它是真的,甚至比现实还真。所谓“比现实还真”,似乎逻辑不通,它指的是经过了作家对现实的提炼与祛蔽,呈现出一种本质上的真。这真中肯定有美善的一面,但也不能回避残酷黑暗的一面。小说家的良心,就是不能在真相面前转过脸去。

  • 上一篇
  • 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