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水芹

那些蕨、苦菜、艾叶、野生水芹，一到阳春三月，就约好了似的冒出来，山野间、田坎边、小溪旁，一丛丛，一簇簇，随处可见。它们是舌尖上的清欢，饱含着浓郁的乡愁，承载着无尽的爱和思念。

春天里的野菜，对于七十年代出生于农村的我来说，再寻常不过了，乡里人大多摘去喂猪，一般不做菜吃，而我却对它们怀着深深的眷恋，尤其是野生水芹。

其实在众多野菜里，起初最不受我待见的便是野生水芹。野生水芹棵高根小，呈伞形状，全身碧绿，青翠欲滴，喜欢生长在溪水边的阴凉处，一副亭亭玉立、惹人怜爱的模样，非常鲜嫩，但它浑身散发出一种辛辣的、怪怪的气味，刚开始闻着就有点想吐，更不要说吃了。

母亲是位乡村医生，爱吃野生水芹，田间劳作回来，总爱带上一把，并常说起它的诸多好处，说它有清热解毒、宣肺利湿、风火牙痛、降压止血等功效，且富含维生素C，还可美容养颜呢。十多岁的乡村少女正是爱美的年纪，也许听得多了，餐桌上又常常有它的身影，就尝试着吃一点。感觉它炒熟后，气味没那么冲了，也不像想象中的难以下咽，便慢慢接受了它的味道。

加上母亲的菜炒得极好，我就变得喜欢吃了。她会先剥几瓣大蒜切碎，再切上几个红红的尖椒，放热油锅里爆炒一下，然后将焯好水的水芹倒进去，翻炒几下就可出锅，一盘水芹碧绿鲜嫩，点缀着红椒白蒜，看着就有食欲。在那个物质贫匮的年代，为了给长身体的我增加点营养，吸引我多吃点。

偶尔，母亲会拿出平时舍不得吃的土鸡蛋，在热油中炸成香喷喷的蛋花，再将野生芹菜放去一起翻炒，更是清香扑鼻，鲜脆爽口，堪称人间美味。从最初的不太喜欢，到慢慢接受，再到习惯那种香味，爱上那个味道，都源于母亲的用心，看似简单的一道野菜，里面藏着母亲的生存智慧和对子女深深的爱。

至今，母亲离开我三十多年了，每年的春天，我都要去乡下摘些野生水芹回来，吃着吃着，就想起了母亲，想起了母爱的味道。少年时代的记忆，也通过味蕾直抵内心，令我如此的柔肠百转、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