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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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天下午,出现了这些日子很少见到的太阳,洪大娘有点喜出望外,好似这阳光是为自己预备的,于是肩上扛着锄头与铁铲,走向老伴的墓地。可天气仍然寒冷,只觉得一股股冷风往骨子里钻。也难怪,让感冒弄了二十多天,身上的热气好像全散了,她自言自语地嘀咕:老了就这样不中用,原来几片生姜、几段葱,打个喷嚏,感冒就走了,现在却这么缠身。

    她要去给老伴掏地——所谓掏地,是用锄头把墓地上的杂草、杂木挖除,再培土,将墓掏得高高圆圆的。往年这个时候,老伴的墓地早就掏好了,今年因这讨嫌的感冒挨到现在才来。

    洪大娘做事很讲究。因这地年年掏,有的人是三下五除二,大致地锄除较粗点的杂草杂木,培几铲土也就可以了。可她不,她要将锄出的杂草杂木一棵棵清除干净,再用铲子一铲铲培土,把大块的泥巴敲碎,再一下一下地拍实,把墓地弄个很规则的半圆。

    樟生路过,对洪大娘说:“洪大娘,还是要你儿子柏昌回来一趟,把这地筑一下,免得年年掏。你看李大娘那地,用水泥筑了,立个拱门,贴上磁板,很气派的。”洪大娘摇摇头,不认同樟生的说法。人死属土,不需要这么气派,浪费土地与材料。不过樟生说到李嫂,让洪大娘有些伤感,李嫂一个人守着家,身体患病了也不愿对在外地打拼的儿子说,后来死在牛栏里,第二天才被人发现。以至李嫂隆重的葬礼与豪华的墓地成了当地人们的说辞,在生不尽孝,死后这样显摆有什么意思?

    洪大娘掏完地,回到家。放下锄头铲子,洗了手,将猪食热了放置猪栏里。忙完后觉很困很累,关上后门,见门边一把椅子,顺手拉过来,斜斜地躺在上面,本想休息一会,却在椅子上昏昏然地睡去……迷迷糊糊中,她站起来,却摇摇晃晃地。她想,我难道也要像李大娘一样,孤独地死在家里?她没有怪罪儿子与儿媳,毕竟不出去打工,全家憋在这乡里受穷也不是个事,但自己又常常想念他们。她想,要不我到他们那里去呢?见一面死也心甘。小城都很少上过的洪大娘,去大城市怎么个走法,她不清楚,她想去问问樟生,村里目前只有他一个壮年男人,因老婆生病而回来的。

    正想着,樟生进来了,她与樟生说了想法。樟生说:“你单独去,恐怕不行,你没出过门,路上转车怎么办?”他想了想说:“洪大娘你看这样行不,我将你作快递寄过去,你有地址么?”洪大娘说:“有。”儿子寄过一次衣服给她,地址留下了。接着,樟生在洪大娘家找出了一个大纸箱,要洪大娘进去。洪大娘又在橱子里拿出两张钞票给樟生,作为快递费。接着,她钻进了箱子。进了箱子洪大娘就觉得进了一个黑洞,晕晕乎乎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对话的声音。

    是儿子、儿媳,还有孙女。孙女说:“奶奶也是的,怎么寄这么重的物品给我们。”洪大娘在箱子里激动地呼叫,喊儿子的名字,喊儿媳的名字,喊孙女的名字,可就是发不出声。洪大娘急不可耐地见到他们,于是用手指使劲地戳着箱子,终于戳出一个洞来,一道强烈的光射过来,使她睁不开眼……洪大娘揉揉眼,原来做了一个梦。一束光透过西边光秃秃的苦楝树,射进了窗子,也射在自己的眼帘上。她坐起来,寻光望去,看到西下的夕阳,心中生出几许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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