腌 菜

罗剑镔

天放晴了，大家也都忙开了。种地、栽菜、挖塘、修渠……母亲年老了，很有些心余力绌。她刚扛上锄头又自己捶捶背，扶扶腰，终于轻轻地放下，我见状便接过了锄头，叫她歇着。

可她就是不肯，一会儿又到了菜园。挎了个篮子。我问她干什么，答曰：摘菜回家做腌菜。腌菜？我想起来了，每当初春到来时，地里有些菜开始疯长，过不了几天就都老了。农民伯伯种菜挺不容易，刨地、撒种、浇水、施肥、治虫……每个环节都浸透了汗水。为了不至于让菜老了浪费，他们想出来办法：趁着嫩小做成腌菜，晒干了先储存起来以后再吃。

母亲扛着一篮篮水灵灵的小菜回去了。小菜中有：萝卜、白菜苔、甘蓝、包菜……她将菜放在清水里洗干净，然后一手握着菜，一手拿着锋利的菜刀，嚯嚯地在砧板上剁起来，就像杀猪宰羊的架势。不久她额头上冒出了汗，只得拿手帕擦拭干净，接着撸起袖子加油干。有时母亲会饶有兴趣地哼唱起歌谣来，什么《洪湖水浪打浪》《在希望的田野上》……我问母亲累吗，她摇摇头，说一唱歌就忘记累了。艰苦的岁月中她就是如此来乐观坚强地面对生活，这极力影响了我们儿女的成长。

终于她大功告成，把一棵棵小菜都切碎了也剁细了。她长舒一口气，直起腰，揉一揉，接着用脚盆盛着菜端着倒到了摊开的席子上。她再用一个竹耙子将菜耙开，就如同一天的星斗掉到了席子上。小时候的母亲经常笑着对我说：“快来捡星星咯……”我们蹦跳着出门一看问星星在哪？母亲指着那些碎碎点点的菜称：“这不是吗？”我们都笑了。之后，她又用手将菜撒布均匀，意思是多采太阳光好去水分。她是那样细心又耐心，很快水分就被暖烘烘的太阳蒸发掉了。

她把菜又合拢了，堆放到脚盆里。撒上些盐，接着一顿揉搓，让盐分充分渗透进菜里面。她不放心，皱皱眉头，捡一点放口中，亲自尝尝咸淡如何。只见她点点头，满意地舒展开眉头了。第二天继续晒……只要天气好，晒三五个日头菜就可以晒干了。晒干的腌菜就像碎银子，真是难得的好宝贝，母亲双手捧起看了看，觉得是收藏的时候了。

收藏也是有讲究的。她先用塑料薄膜袋子将晒好的腌菜全都分装了进去。拿细绳子打好结，塞进了一个大圆鼓鼓的坛子里。用一张报纸垫着，再捡两块大的石灰压在报纸上，用薄膜将坛子口封严实了，盖上盖儿。说这样就可以避免受潮了。要知道，江南雨多，如果腌菜不小心受点潮就会发霉，那就全糟践了，坏了。母亲的这个办法很是管用。多年来做腌菜都被她完好地储存着。附近的邻居有时也过来讨教经验，她都毫无保留地传授。有时还会送给他们一点，客人笑得合不拢嘴。

夏季双抢农忙时节，经常一家人急急忙忙地出去干活，到了月亮出山才回家。回到家，母亲还得做饭，她将坛子里的腌菜拿出来，或取点萝卜皮用热水泡一阵，切点肉，再放锅中一炒，很快一道美味佳肴就做成了。吃着、嚼着，满口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