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照片 17岁的洗发少女
捉刀人
买这个洗发少女瓷像,是在我十七岁那年的夏天。当时于众多的瓷质工艺品中选她,是因为她的色彩与众不同。我那个时候特别追求新颖,看见店里瓷品的颜色大多是棕、黑、白,唯有她是墨绿色,而在墨绿色之上,黑色像喷沙一样,渲染在她的头、眼、胸、手臂和发丝间,接着,黑色往下铺展,喷得愈加密集,到底座时几乎全被黑色覆盖。墨绿与黑的融合,既蕴藉又富有层次,十分耐读。
我将她领回家时,自己也正是花季少女。她陪我出嫁,见证我为人妻、为人母,伴我从一个少女走进人生的秋天,而她依然是少女的模样,如同初见。她高低有致地侧蹲着,仿佛是蹲在清亮的溪水边,洗一头秀美的长发。她的长发如水一般倾泻下来,至腿部开始收窄弯曲,收成发梢及地的意象;这样,长发从上而下,流畅且生动地贯穿全身,将主题烘托出来,也会触及到人内心柔软的深处。我常将一串珍珠白或银色的项链斜搭在她身上,立即,她的墨绿色会将项链衬得很鲜亮,底座黑釉的光泽,还会像镜子一样,照出倚在此的一弯项链的影相。
婚后搬过多次家,她就那么自然而然地,随我一次次搬迁,不管我经意还是不经意,她都颇有定力地立在我的梳妆台上。朝朝暮暮地日月长守中,她已经超出了装饰的范畴,更像是一位意义非常的闺蜜,分享我的烦恼与快乐。我们从来不会彼此厌倦,虽不说话也不会尴尬,我们似乎都读懂了对方。
纳兰性德的《木兰词·拟古决绝词柬友》中前两句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而我与我的洗发少女瓷像,始终是人生如初见的情形,清纯而又恬静。我们不识秋风悲画扇为何物,但有时我想,我与她今生朝夕相处了这么多日子,不出意外的话,她会一直陪我到老。我们培养出的深厚情谊,会不会在来生演绎与君相悦的良缘呢?若会的话,我们相逢,也应在十七岁,那个夏始春余,叶嫩花初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