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饿过,故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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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马新声

    我有一种习惯,每次吃饭,碗里要做到一粒不剩。这种习惯,其实并不是因为受到优良传统的教育,而是源于成长的记忆。

    对于我们出生于上世纪70年代初,特别是农村的孩子来说,勉强吃饱已不容易,要吃好更是奢望。我们平日最欢愉的工作,便是在田间地头、山上塘边,寻找一切能吃的东西:我们会在村民收获过的菜地里用树枝或手指继续深挖细刨,找出一颗颗沾满泥土的红薯,甚至顾不上清洗,用衣角擦一下便塞进嘴里;我们会在路边找到一种叫做“牛绊根”的草,嚼在嘴里甜甜的;会在茶树上找到带蜜的茶花与茶泡;会忍着毒辣的太阳和毛虫灰的瘙痒,上树采摘桑葚,甚至那种酸溜溜的广橘、皮厚肉少的青梨、青涩的毛桃,都是我们迫不及待争抢一空的美味。而在家里,每当父母做了美食好菜或是买了零食或水果,总是给我们兄弟三人分成三份,优先最小的我来选。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每次我都要在三等份之间费尽思量,最终做出艰难的选择后,便立即狼吞虎咽,生怕吃不赢兄长们,惹得他们来跟我抢。那时,家里基本不会有剩饭剩菜要倒掉的。

    日久天长,我便养成了一种习惯:除非生病了没胃口,其余时间便是端起饭碗狼吞虎咽。这种习惯一直伴随我长大,走过青年,到了中年。每一次在外面聚餐,看到席间剩下的一大堆的美味佳肴,有的甚至还没有动筷子便被服务员清理掉了,我总是于心不忍,甚至把参加此类饭局当成了一种煎熬。

    成家生子,我对食物有了更深的感受。妻子比我小几岁,在城里长大,小时候生活明显好多了,平日吃东西也比我讲究得多。吃起东西来慢慢吞吞,而且吃什么好东西都是适可而止。儿子出生后,我更是奇怪:打小开始,他吃饭的问题就成了让全家头疼的事,几位老人,以及妻子,每次都要端着碗追得团团转地给他喂食。威逼利诱之余,甚至还用尽了各种各样的花样偏方,可是儿子的胃口依然故我甚至变本加厉地不争气。常常是大人想方设法烹饪出美味佳肴,或是买回大包小包的零食果品,我舍不得吃,儿子却不屑一顾,妻子也浅尝辄止,到后来就弃之一旁直至变了味变了质。看着妻子满不在乎地将其倾倒到垃圾箱,我心痛不已。所以,很快我就形成了又一种习惯:家里吃不完的食物果品,最后都由我及时负责“消灭”干净,有时我觉得自己的胃就像是一个垃圾箱,他们视如敝屣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地倒了进去。而平日出门倒垃圾时,看着邻居而且大多是年轻人提着大包小包腐坏的各色水果扔进垃圾箱,眼睛都不眨一下,我更是不解。

    对食物态度的鲜明对比,让我不由感叹:也许只有亲身体验过食物的匮乏甚至让饥饿记忆深深印刻在骨子里的人,才会真正珍视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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