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治台
1993年春,局物业集团在深圳罗湖区庐山花园购了两套住房和一间小车库。住房在三楼。深圳人说,那是个黄金码头,离香港近,打开电视就可以欣赏香港电视节目。
当时局里的思路是,想在株洲建一栋大厦,需要大量的设备材料,如果在深圳有那么一个落脚点就方便多了,深圳靠近香港,许多东西都便宜些,就做成了这笔买卖。于是便有了我局驻深圳商务办事处,或者叫驻深圳采购站也行。站里设两名工作人员和一名炊事员,配小车一台。这样,每月支付人员的工资、住勤费,车辆加油、养路、保险费,房屋的水电、保安费等,七七八八加在一起可观得让人心跳。叫人更着急的是,那两套住房根本派不上多大用场,我们又不是进出口公司,哪里有那么多业务往来?于是职工来怨言了,说三道四的什么话都有。
两年后,适逢局领导换届,新班子想那两套商品房空也是白空着,倒不如免费让大伙儿分期分批去深圳旅游一次,既可以让职工得点小实惠而少些怨言,也让他们感受一下特区的发展速度从而提高自身的劳动效率。
1995年11月18日,我们一行十人从广州租车赶到深圳时已是晚上九点多了,大伙都很疲倦,冲了一个澡,倦意便爬上了心头,都想休息了。这时,驻深圳工作人员小肖却调侃地说:“很快就到午夜了,香港电视台的刺激节目就会来了,难得来一次,莫要错失机会啦!”不知谁回了一句:“再刺激我们也兴奋不起来了,你还是尽快安排我们怎么睡吧!”
小肖在深圳呆久了,养成了夜猫子习惯,每晚都要搞到大夜才睡。深圳和海口、三亚一样,白天街上少行人,晚上反而热闹。也许这与地理环境有关,它们都地处亚热带,白天的紫外线特强,有损皮肤,而当今城市人,看重的偏偏就是一张皮。小肖见大家无动于衷,接着说:“呵,告诉你们,站在这幢房子的屋顶可以眺望香港的夜景。”听说能眺望香港夜景,大伙立马来了精神,问怎么上去。小肖说:“坐电梯一直到顶,再爬上平台就行了。”
这幢楼房一共有三十多层,我爬上楼顶,扶着栏杆极目眺望南边,唯见灯光一片,近处桔红,远处紫蓝,更远处幽幽如萤,分不清哪是天上的星哪是地上的灯,那边一定是很繁华的了。不知谁又唱起了“东方之珠,我的爱人”,眼前的她是那样的神秘那样地让我神往。此时此刻,莫名的我却感受到一份淡淡的悲哀,为自己只能站在这高高的楼顶上趁着夜深偷偷地观望她的美丽,而不能像去北京上海那样,可以与她耳鬓厮磨,可以与她携手共舞。他们说,到1997年7月香港就会回归了,到那时也许就可以了,我想。
下得楼来,刚要进屋,一保安人员截住了我,原来这楼安上了现代化的监控装置。他说:“先生,刚才是你爬上楼顶张望了很久吗?”我说:“是的。”他说:“这是不容许的,难道你不知道?”我说:“我刚从内地来。”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就改用教训的口吻说:“下次可不能这样啊?”然后他就走了。
回到宿舍,小肖问我有什么感觉。我便说:“特区到底是特区,不如内地爬楼那么随便。”小肖说:“遇到保安了?”我说:“是的。”便走进房间里睡觉去了。这一夜,尽管很疲倦,可我却没有睡好,尽做梦。我梦见我到了一所去处,那地方商厦林立,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是我曾经去过的城市却又陌生得使我不敢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