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派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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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罗玉珍

    我最近想到几个句子,流浪派的阅读,居无定所的目光,这是我拿来形容自己的。我读书不会给自己定严格计划,不会强迫自己。最近读书很杂乱,这与我的生活习惯完全相反。

    是否这个时代的阅读者大多如此,碎片化的阅读,信息大爆炸,能读的太多了,手机里,书房里,完全认真读下来需要一种心境。但我随即觉得将它拿来比喻四处寻找寄托的不安分与没耐心的空心也不太恰当。我们要去读大量的书,一本接一本,但必须要专心,在你读它的时候。

    那天清晨,同事又在办公室谈到自己读的作品,罗老师谈村上春树,她几乎把他的作品读全了,又谈到《袭击面包店》和《再袭面包店》,我几年前读过,那天晚上再次读了,更觉得前者好,后者没有那种悬而未决的刺激感了,直接尖锐和幽默感也弱了。朱老师跟我提到贡布里希的《艺术的故事》,她说我肯定会喜欢。我查到他部分哲学思想学说,真的喜欢。

    这几天天气很好,适合晒太阳,若是在乡下你随便走走就行,能得到好的空气,自然,风中的香味,但在这儿你应该带本书。我带了齐奥朗的《思想的黄昏》,尼采的《偶像的黄昏》,但他太让人绝望,齐奥朗的语言更诗意,带着他频频提到的“伤感”和浓烈的人文味。读了一部分收获大量共鸣,有些在很多年前思考过,看到相似的论点很亲切,也遗憾自己不是第一个说出的。人与人之间部分真理总会重叠,于现世,后世,在这样或那样的情形下被另一个人感觉到。

    齐奥朗说:没有一个画家能重现牲口目光中那种逆来顺受的孤独……这句说得太好了!我写过很多关于猪狗牛羊马的文字,这一切基于我过去理解到这点。这种孤独,痛苦,干净,无瑕的可怜。这种悲伤又严肃,严峻的表达,使人对情感肃然起敬。与坚硬的斩钉截铁的审判语气相比,这更诗意。

    秋天的最后一天,我感到冬天大概要来了,不过萧瑟还展现得不够,我带了两本书去花坛边坐着,《红楼梦》,布朗肖的《来自别处的声音》。读完了布朗肖那本。《红楼梦》伟大,厚重,它填补了我不少破碎的时间,但看得慢,也没打算一口气看完,那里头的世界是一种映照,语言,人,全都笼罩着强烈的诗意,悲壮,和古老的命运感,它像个倚在那儿的墙,如果你不知道读什么就拿起它,你可以倚着它感受到一种慰藉和安详,虽然是不祥的安详。

    这些天很想找那本讲述一个去死的男人的长篇,之前读过,不记得扔哪了,书名都忘了,书多,要找很麻烦。后来在整理书桌时书全倒了,像多米诺排骨,一通可怕笨重的响声之后,我看到了它:马丁·瓦尔泽的《寻找死亡的男人》,还有薇依的《源于期待》。这两本都特别好,我喜欢有难度的东西,哪怕不怎么懂,只要读的时候令我赞叹我就爱它。

    另一个习惯,我读书不爱去了解作家生平。甚至常常记不住他叫什么,就像现在仍然会惯性地把写《火的精神分析》的巴什拉从心里念成巴拉什,大概因为顺口吧,除了封面之内的文本,我对其他都不感兴趣,但我会看传奇人生传记。大概很多大作家的身后故事并不如文本那样精妙绝伦,我是个没受过伤害没经历过什么的人,对某些东西的原则很固执,按我个人的价值观人生观,部分男人的行为会被我在心里扇耳光或鄙视(每个人三观不同,别人也可以觉得我可笑)。我对人抱着很美好的想象,保留这种想象对理解作品应该不是坏事。他们的身世经历职业感情习惯乃至出格的行为我都没兴趣知道,乱透的生活或糟糕的行为会让我产生不适,阅读的时候会浮现某种脸面,但有什么办法,有些作家看上去不太好,作品却了不起,对我这样的阅读者而言,只读文字,不需要做别的研究。顶多从文本分析一下他们的性格,其次我只要作品呈现出来的伟大。

    想想看,除了对中国古典文学惊叹,现当代中国作家的作品也很有惊艳的,我曾跟我的朋友说到阎连科的作品,语言太棒了,我记得一句大概为日头像屎,这样极其粗俗的一句话,我觉得精妙。尤其当我清晨起来走在叫人失望的空气和天气里,升起的太阳那一坨灰黄使我想起它,我说不上哪儿好,就是觉得有意思,神来的粗俗一笔,比正儿八经有意思。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天分在突然之间的喷薄,有时候语言是自己冒出来的,瞬间的极致。我喜欢那些野性强悍的作品,这种强悍也能是优美的,温柔的。

    毫无疑问,初冬的太阳下读书是很好的,最好是选择在金色的银杏树下或花坛边。有好的音乐最好,没有的话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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